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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全稳
如今老实人总是吃亏,平常交流说这人老实等于是在说这人傻。水牛自被人驯化以来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地为人类服务,死了也是成为人们的美食,连皮也被人用作皮带或皮鞋。在今天的湖北农村,因为血吸虫病抬头,水牛是传播血吸虫病的一种载体,老实的水牛被人类的一纸文书全部送进了屠宰场。
国庆节回了一趟老家湖北,站在屋后的汉江大堤上,有一种“荒凉”的感觉涌上心头,莽莽大堤,没了昔日里那勃勃生机般景象:满堤坡的耕牛在一边摆动着尾巴驱赶牛虻一边在低头吃草,远处不时传来哞哞哞的母牛唤子的叫声,隔三差五分钟就会出现一两位捡拾牛粪的挑担人,偶尔也会出现一辆汽车在汉江大堤之上傲然驶过;烈日当空的时候,当所有牲灵躲到阴凉下,知了也不叫了,这时站在汉江大堤上你可以听到远方传来的行驶在“汉宜公路”上车辆交会时发出的喇叭声。而如今除了野草疯长的声音,有的只是寂静。
看到满坡绿油油的护坡草,特别是堤脚处到处都是旺盛的牧草没有牛吃,我非常纳闷地问为监督我们是否外地来的小偷而出来照看什物的水根“牛都到哪去了”,他嘟囔着告诉我,“水牛都让人给杀了”。
水牛,可以说是我的儿时伙伴之一。父亲当队长的时候,就让我的姐姐喂养生产队里最大最壮的一头水牛,计量工分的标准是第二天耕地时牛必须得吃饱了,因此,白天姐姐都要到田地里割草以备晚上给牛吃,闲暇时可以照顾一下家里的家务。这样,每当放晚学以后,我就要骑着水牛到附近寻找水草丰美的地方去放牛,以减少晚上牛吃草的数量。
由于公水牛一般都具有好斗性,平常任意两头公水牛碰面都要“顶牛”顶到一头认输逃跑为止,所以全大队除了偶尔留上一条最壮的水牛外,其余的公水牛都给“阉割”了,不然,人们就要为此付出代价,那年,邻村两条公水牛碰在一起顶牛,多少人采用多少办法哪怕用火烧都拉不开,最后两条公牛眼睛都充满血色一直战到了汉江的急流中继续顶也不散,夜深后随水流到下游去了,至今也不知道分出胜负没有,但观战时人山人海的场面永志难忘。
我家喂养的水牛是一条骟过后的公水牛,性情很温顺。它知道由我放养它时可以吃到很鲜嫩的草,因为我总是骑着它趟水到别人不愿意去的田埂沟坝上去放,总是让它吃饱了天黑了才回,因此,我姐打的草它夜晚都吃不完。
水牛于我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它爱水,见到水就喜欢往水里躺,不管水里有无钉螺蚂蟥浑水清水,而我总是在它吃饱后让它多在水里泡一会,有时让它在泥水里捆一身的泥巴再过夜,以防夜里蚊虫叮咬,有时还在夏夜里点一堆烟火帮它驱蚊。我则利用这些机会到生产队的田地里“打野食”弄些花生红薯萝卜蚕豆之类生吃充饥。所以,牛也知道我是愿意与它在一起共同度过几小时的时光的。
没有穿上衣的水根浑身的皮肤呈古铜色。我问水根“为什么要杀水牛”,他说全市的水牛都给杀了“说是为了防血吸虫病”“上头文件规定的”。
“黄牛也杀吗?”
“黄牛不杀!”
“耕地咋办?
“全都机械化了”
“那边角坡地咋办?”
“人挖嘛,还有黄牛。”
伴随着眼前杂草丛生的画面一幅故乡水牛灭绝图在我的脑海里生成。才看完中央电视台关于东非野生动物大迁徙内含野生水牛的实况转播,水牛不会绝种,但故乡后人怕是再也见不到夕阳下牧童骑牛放归的场景了。而黄牛是不会让人骑的。
那讨人嫌的血吸虫,竟然要绝了家乡水牛的种。
血吸虫病?毛主席不是早在1958年就为此写过《送瘟神》?
我记得当时不是以杀水牛的方式来解决的啊!
“血吸虫病”主要是因为水沟里钉螺的存在与繁殖。1956年主要针对的是钉螺,采取的方法是消灭钉螺,如填埋旧坑旧水沟开挖新坑新水沟。
现如今采取的则是消灭水牛,因为水牛离人近。
钉螺不灭,以后所有沾水的生物都可能成为传播血吸虫病的载体,到那时是否都将被灭种?如果某一类人成了血吸虫病的多发者,这一类人是否都要消灭掉?
为预防人类得血吸虫病而扑杀水牛,1954年令全国人民和毛主席寝食难安的血吸虫病泛滥现象将在不久的未来重复出现。
为预防血吸虫病而扑杀水牛,完全是一种隔靴瘙痒式的行动。其间或许还存在其他某种勾当。
如果说因为疯牛病而扑杀所有的牛包括水牛,还可以被人接受,因为血吸虫病而扑杀喜欢水而不怕血吸虫病的水牛,实在叫人想不通。
今天是老实的水牛我们人类的朋友,因为血吸虫病成了牺牲品,明天会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又是什么倒霉?鸭子会因为血吸虫接着倒霉吗?
我仿佛看到了鸭子被人类灭绝的那种景象。
接着是各种水鸟被人类灭绝。
接着是没有了候鸟飞翔的天空。
看来不久的将来武昌鱼也不能吃了,河蟹也不可能了。
当钉螺横行的时候,即使是鱼翔浅底,那水也是不能游了,喜欢到大江大河里游泳的人当何感想?
我又仿佛进入了到处是稻草人、到处是敲锣打鼓除四害的时空。
哎——血吸虫病的死灰复燃折射出了当今某些人的眼光短浅与黔驴技穷。
看——水牛的全面被扑杀映射出了某些人的弱智与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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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9-30 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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