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稳

 “南渡江啊水流长，海南一派好风光。豪情满怀建宝岛，喜看荒山变粮仓”。这是我的车载歌曲之一，经常要循环听到，特别是由上海音乐家协会少女合唱团唱响时，那尚未发育成熟略带稚嫩的声带发出的颤音，总会使我的心飞向那迷人的海南岛南渡江。

 海南岛，留下了多少人的青春与梦想，南渡江，放飞了许多知青的情怀与辉煌。

 南渡江，水源丰富流量大，是海南岛上最大的河流，发源于黎母山，注入琼州海峡，被誉为黎民之母河，是两岸人民休养生息的理想场所，是目前海南省府所在地的依托，历史上被俚僚首领冼夫人选作崖州治所再自然不过。

 海南岛海口市琼山区旧州镇，这个紧靠南渡江的历史小镇，相传就是隋朝时期的崖州治所，旧州——古崖州。古往今来，它迎来送往了多少批男男女女，有奉旨而来的，有响应号召而来的，所来的都是与国家意志紧密相关的人和事，而最早最有影响的，可能要算隋朝时期的冼夫人。应该说，旧州镇的人们历史上就是见过大世面的，而最大的世面，莫过于见到一品夫人冼夫人。

 与高州、电白人相对的，旧州镇的人民自夫人仙逝以来，口口相传的是夫人在奉旨前来崖州巡视苍兴峒，途径卜口坡水洞溪畔时辞世。

 夫人在旧州镇去世的？不是在粤西辞世的？孰对？

 是信夫人辞世后不久，社会动荡、饱经战乱，人口大量亡叛、逃逸、迁徙他处，后回迁的茂名地区冯冼后人的传说，还是信社会保持稳定、移民人口流入地、几百年无盗抢的海南岛黎民的口传心授？

 要搞清这一问题，就要从夫人在世时接受的最后一个赏赐开始。

 同为唐朝人的魏征、李延寿分别在《隋书》《北史》中记载谯国夫人章节时，都描述了“高祖嘉之，赐夫人临振县汤沐邑一千五百户”这一史实。以魏征和李延寿的学养与人品，对于同一个人不可能杜撰出相同情节，因此，关于临振县汤沐邑的赏赐内容是可信的。

 由于紧随“临振县汤沐邑”描述的是夫人的“卒”。所以，弄清楚临振县汤沐邑显得极为重要。

 我首先查找的是“临振县”，最先跳入眼帘的信息是“古地名”属今三亚市或乐东或海南岛南部，接着查找“汤沐邑”，结果是查无此地。

 理工科人善望文生义：汤者热水也，沐者洗浴也，邑者城池也，汤沐邑者温泉镇也。凡温泉皆与地层大断裂有关，查海南岛南部的大断裂与温泉地，当属三亚的藤桥镇。

 隋高祖杨坚将位于海南岛三亚的藤桥镇赏赐给夫人做汤沐邑？我心戚戚焉。

 再以“汤沐邑”为关键词查学术文献库，才发现：“汤沐邑”为先秦时期时兴的一种诸侯特有的制度，最早是为了诸侯国朝贡时清洁身体的方便在京畿地区设立的，用现代话讲就是诸侯国在京畿地区开设的办事处、接待处、宾馆、酒店。诸侯陪同皇上助祭泰山时也用汤沐邑，彼时，汤沐邑成为一种特权享有的象征。

 到了汉代，汤沐邑演化为皇上的赏赐制度。据资料，西汉初年，天子所辖的京畿之地遍布着封国汤沐邑。后来，汤沐邑仅成为皇帝给予公主的物质待遇。东汉延续了封赏汤沐邑的政策，光武帝先后为其6 个公主封赏汤沐邑。

 再后来，因汤沐邑可以世袭，以及其所展示的阶层性，除了公主以外，皇室其他一些成员诸如皇子、皇后、皇太后及其亲属等也开始享用汤沐邑。逐渐地，汤沐邑演化成为皇帝赐予亲近人物、重要人物的封赏内容。获邑者，皇亲国戚也。

 邑之建制如同县，亦或稍高于县，但不设专门官吏，“天子之女虽食汤沐邑，不君其民”，汤沐邑的享受者不可以治民，汤沐邑以女性受封为主，受封者一般为皇室女性。

 隋朝时，汤沐邑是否形成制度无文可考，就《隋书·谯国夫人》描述内容看，隋朝高祖赏赐冼夫人汤沐邑，想是沿袭汉朝皇帝把受封人视同皇室女性的制度，以利于抚远。让受封者感受到自己与皇上是一家人，更好地戍边。

 现在就不难理解《隋书·谯国夫人》中“以宋康邑回授仆妾洗（古洗同冼）氏”这句——将宋康（汤沐）邑回授（冯）仆（已卒）之妾冼氏。宋康（今阳西一带，夫人辖地）汤沐邑有可能先期被皇上赏赐给了自己的女儿或者赏赐给了王仲宣及其他什么人，现在因为政策需要，将它追回，再转授给冼夫人已过世儿子冯仆的妾冼氏。

 逻辑上，写到此值得停顿一会，两个疑问之解也许可以为冯后填补历史：为什么隋高祖赏赐的是仆妾冼氏而非其他？仆妻为什么啥也没有？

 查“岭南冯氏谱牒”有关冯仆正室无记录，配室为周氏、白氏，无冼氏，此谱的完整性遭质疑；查“高凉冯氏世系”有“冼氏生子：魂、暄、盎”，无“仆妾”字样，也可置疑。

 母以子贵，皇上因盎共败仲宣而授仆妾冼氏宋康邑，说明冯盎为冯仆之妾冼氏所生，即冯盎为庶出。皇帝为提高冯盎的地位，以赏赐仆妾冼氏汤沐邑的方式向冯盎的兄弟冯暄及其他人表明，冯盎的母亲从此就属于皇亲国戚了，为冯盎日后的腾飞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从某种意义上说，授“邑”比授“国夫人”重要，获“邑”者属皇亲国戚，而获“夫人”或“国夫人”者尚达不到皇亲国戚地位。如果盎是仆妻所生，此刻获“邑”者怎会是仆妾？

 回到正题。当冼夫人在晚年获得“临振县汤沐邑一千五百户”皇帝赏赐的时候，内心泛起的自然也有自己终成为皇亲国戚、与皇上一家人的荣耀。

 与冼夫人获得临振县汤沐邑赏赐的同时，高祖还“赠仆为崖州总管、平原郡公”（仆为冼夫人独子，已逝）。崖州——冼夫人亲自向皇上建议并被批准设立的行政州，今天已成为自己拥有实际主管权，而赏赐夫人享用“1500户供奉的临振县汤沐邑”，使夫人有了新的生活起居的家园。

 曾昭璇先生在《先秦至隋海南省行政区划史研究》论述了“隋临振县、崖州在琼北说”，说理建立在没有资料佐证的基础上，虽不可定但也不失一家之言之风骨。

 一道诏书中同时提到崖州与临振县，并且将两地划给同一人管理和享用，最大可能就是两地同属一个辖区，历朝历代管理者一般不会让一个人跨区执法。所以，隋朝时临振县辖于崖州这一点应该可以确定，那么崖州州治在哪？临振县汤沐邑又在哪？文前描述的旧州镇人民口口相传内容指明旧州镇即为古崖州州治，这一点应可略作曾昭璇先生推测的证据。从冼夫人坟茔没有就地就近选择吉壤，而是埋葬在澄迈县老城镇这一点来看，推测澄迈县老城镇为夫人汤沐邑所在，应该符合逻辑。

 查遍手头所有资料也没有临振县所在说明，如果允许或一定要给出一个预测的话，从冼夫人坟茔坐东北朝西南的走向看，现今的临高县或儋州市也许是隋朝的临振县县治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