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父亲的橘子旱死了》

翟自洋

父亲的橘园主要分布在两处：一处离家近，地势低，原为菜园和稻田；一处在较远的山坳，地势高，原为山地。百来棵橘树，两处橘园，大致各半。前篇《父亲的橘子旱死了》提及，父亲采取差异化策略，早晚挑水抗旱，低处保果，高处保树。写下前文时，父亲已基本放弃了较远处的橘树，因为坡高路陡，连续担水多日，仍只是杯水车薪。眼见橘树枯黄，已有心无力。

写下这篇博文时，父亲算是彻底解脱了。近处的橘园，也用不着挑水抗旱了，因为池塘已无水可挑；橘子多为特早熟，往年，再过半月，就该有人上门收购，眼下，将熟未熟的橘子哗啦啦往下掉，也用不着费心采摘、搬运了。如果再几天不下雨，且不说保果，树也难保一棵。往后的每一年，他也不用费心修枝、施（农家）肥、培土、防虫、浇水、采摘、搬运了。

父亲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近处的橘园会面临绝收、覆没。橘园主要由两块狭长的地块组成，正好居于一口池塘的两侧，与坝岸形成一个无缝的U型。橘园整体位于水渠下方，不远处就是一座水库，水量充足。这原本是旱涝保收的风水宝地。怎奈水渠早已荒废，池塘无法补水。父亲大概会后悔，如果当初管理粗疏一些，橘树体量没那么大，橘子结的不那么密，成熟期的橘树不至于这么缺水；或者，早知如此大旱，像间苗一样，趁早锯掉一半橘树，剩下的或能保住。当然，这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父亲又怎么下得了手？十多年来，他是像照料孩子般照料这些心爱的橘树呵。原本，他盘算着，前十年打好基础，往后的十年二十年，只需投入少量的资金和人力，就可以得到稳定的收入——可不像养孩子么？你怎么待他，他就怎么回报你。这不像棉花、稻谷，年年一样的投入，只换来菲薄的收入。放到去年，看着父亲生机勃勃的橘园，同龄的老伙计们都羡慕着呢。于是，再一次深刻体会，世事无常，祸福相依。

看起来，父亲百密一疏，没有充分考虑农作物的命门——水。其实，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与老天爷过招，又有谁能比他更懂水？水利设施不到位，他心知肚明，只是无能为力罢！老天爷如此发威，没有先例，也难怪他这个当上爷爷的会败下阵来。

父亲19岁时，从爷爷那里，接任生产小队队长（一个行政村有十来个村民小组，小组也叫生产小队），管理百几十号人。记得小时候，每年的农闲时分，农村召集壮劳力，集中到县里某地参与水利等基建工程，挣工分，年底结算报酬，也包括村里水利设施的例行维护。天蒙蒙亮，睡梦中的我就听到父亲铿锵的吆喝。农忙时节的家庭联产承包和农闲时节的集体行动相结合，使得农田水利设施运转良好。印象中，村里偶尔受涝，却从未遭旱。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农村基层精简，小队长被一刀切，从此，村里的水渠也就逐渐荒废了。

父亲倒想得开，因为受灾的远不止他一个。邻村有人橘园大他几倍，眼看也要没了。我建议组织人力把水渠修一修，被他干脆地否定：就剩下几个老的，又没人管事，当官的眼里看不到这小地方，怎么修？

据报道，龙井茶农为抗旱，将水管延伸数千米，直达山顶。父亲的橘园，与水库直线距离不到五百米。对于十大名茶之首的西湖龙井，数千米水管不长；对于父亲的这一小片橘园，五百米却是难以逾越的距离。

相关博文：

父亲的桔子丰收了

父亲的橘子旱死了

真想替橘农挑担水…

巴西扶农举措--工农业长期信贷项目(FINA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