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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2018年12月25日下午,在上海交通大学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座谈会上的发言。因为时间的原因,当时有些细节没有讲。今天写出来,让大家一起和我分享我的感激之情。
1976年夏天我高中毕业后去太原北郊区柴村大队插队。毛主席去世的那天下午,我们正在山上的石灰窑搬石头,烧石灰。10月份粉碎了四人帮,1977年的10月,听说要恢复高考了,我就匆忙捡起了课本,开始了复习。12月初参加了高考。高考结束以后,又回到大队参加劳动。我记得元旦过后没有几天,就听见大队的喇叭里喊我的名字。跑到公社,就看见广场上挂着大红榜,上面有我的名字。很快,我就被山西医学院录取了!
在大学的时候,我们如饥似渴地学习,当时的口号是,要把被四人帮丢掉的时间再夺回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大讨论,吹响了改革开放的号角,我们的学习更加勤奋了。本科毕业后,我考取了研究生。1988年,我又通过了外语水平考试,得到了山西省人民政府的资助,1989年,被派往联邦德国留学。1990年冬天,虽然,我爱人也通过了外语水平考试,但是因为我已经出国了,按照当时的政策,她没有被批准留学。
1989年11月4日,我怀里揣着1万6千多西德马克,这是我16个月的生活费,还有4个月的学习德语的学费。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我当时已经是中级职称了,每个月128元的工资,按照1马克比3.7元人民币的比价,一个月800马克的生活费,比我一年的工资还要多。
国家派我去德国进修,但是我非常想攻读博士学位。我就问我的导师Wunderlich教授,我是否可以读博。他不置可否。为了能够学到真本事,也为了能够拿到博士学位,我如饥似渴地阅读文献,玩命地做实验。1990年圣诞节前,我的好朋友志海怕我一个人在Duesseldorf想家,邀请我去他家过节。临走的时候,我给Wunderlich汇报了我的实验结果。Wunderlich看了我给他展示的照片,非常开心。说:乔,拿着你的实验结果,我再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你可以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实验室找到位置。但是我告诉他说,我想读博士!
过了元旦,我从柏林回到实验室以后,带我实验的Hans-Peter Schmitt博士就告诉说,乔,你可以留下了。我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很快3月底就要到了,我国内的奖学金也要结束了,我的签证也要到期了。我问Wunderlich该怎么办?他说“don't worry”,我的任务是做好实验,其他的问题是他的。尽管他打了很多电话,但是各个基金会也没有合适的奖学金。这个时候,他要去度复活节的假了。临走的时候,我问他我的签证怎么办呢?他让我找Hans-Peter。Hans-Peter就让我带着申请DAAD奖学金的申请表去了外国人管理局,人家问我什么时候能得到奖学金?我随口说大约7月份吧?他们就给我延长了3个月的签证。4月16号,是个星期三。Wunderlich那天戴了一个很大的红领结,同学们还嘲笑了他一把。2点多的时候,他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告诉我说,乔,我去讨论你的奖学金的事情,你在办公室等我。结果晚上我等到快7点,他也没有回来。我感觉非常疲惫,也太饿了,就回了宿舍。4月17号是我的生日。我和我爱人早就约好,她要给我打电话。我比平时晚到了一会儿办公室。平时晚到的Wunderlich的办公室已经开门了。Hans-Peter在走廊里看到我就祝贺我说:乔,你有钱了。Wunderlich听到了我们说话的声音,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他很严肃地对我说。乔,很遗憾,我没能给你申请到博士生的奖学金,但是给你申请到了一份博士后的奖学金。他拿出一张A4的复印纸,在上面比划着。基本奖学金2950马克,另外还有200马克的书报费。假如你夫人的工资不足600马克的话,还给你家庭补贴400马克!但是你夫人要来德国。这么好的事情,我当然同意了。我于1992年初提交了博士论文。因为答辩程序因,我的博士答辩一直拖到了1992年的圣诞节,但是我的博士后工作和工资却是在1991年10月1号开始的。我在博士论文的扉页上恭恭敬敬地写上了“谨此:献给我的家乡山西省”,以感激家乡给我提供了这样一个深造的机会。
因为基金会要求我爱人来德国和我团聚,我就给使馆教育处写信,讲明了我的情况。他们了解了情况后,他们就开始和山西省协商,让我爱人来德国。按照国家留学的规定,像我这种情况,已经到期了,就该归国了。特别是在1989年之后,国家留学政策是收紧的。山西省人民政府没有同意我爱人来德国和我团聚。我多么舍不得这么好的机会啊!正好,国务院派出了一个留学政策考察团,到了德国,使馆教育处的董金平老师就在留学生座谈会上将我的情况汇报了。他们建议董老师给最高领导将我的情况如实汇报一下。1992年,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强调继续改革开放。很快,江泽民同志就在使馆的报告上专门作了批示,紧接着,人民日报海外版也发布了国家留学的新政策:“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很快,我爱人也拿到了护照,办好了签证。
1991年7月初,我的签证又到期了,我就让Wunderlich给我写了一个证明去外国人管理局办理签证。Wunderlich在信中写道,乔将于1991年10月1日得到一笔奖学金,供他完成博士论文。假如他到时仍然没有经济来源的话,我们将会安排他返回中国。9月份,我接到了德国自然科学基金会(DFG)的来函,我已经获得了他们资助的为期三年的博士后奖学金。我带着这封信,又去办理签证。签证官看了我的所有材料以后非常生气。说,你是来读博士的,但是不是做博士后呀!我辩解道,我过去是奖学金者,今后也是奖学金者,我没有改变身份呀。他就在我的护照上盖了一个章,仅给我延长了1个月的签证。第三天,我就接到了他们的来信,让我带着护照去外国人管理局。也没有排队,他们就给了我3年的签证。因为是拿的德国的奖学金,所以也没有收签证费。我爱人来德国,后来我妈妈带着孩子来德国,也都没有收签证费。看来改变留学身份,并不是国内全说了算的!
1994年9月30日,我3年的博士后结束了,我如约回国,开始了我的教师生涯。在工作中,我和我爱人时刻体会到了党和国家对我们的关心和照顾,享受着改革开放带给我们的实实在在的好处。2007年我们被评为上海市科教系统比翼双飞,现在我们俩都是二级教授,我们家是全国最美家庭,2018年我还被评为上海交通大学教书育人一等奖。我们努力工作着,就是想报答党和国家对我们的关心和培养,报答学校领导对我们的支持和爱护。
回想我这几十年的成长经历,没有改革开放,我就不会上大学,没有改革开放,我就不会留学,就不会读博士,也不会当教授,更没有机会来到上海交通大学这所百年名校任教。
我还是想说,我们是改革开放最大的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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