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今年83岁了。母亲是个农妇，还是个文盲，谈她的“人生观”似乎有点“小题大做”的味道，她自己固然不会谈什么“人生观”的，而是这次我回故乡陪她老人家过年时发现了她的“人生观”。

自从10多年前父亲过世后，我几乎每年都要回故乡陪母亲过年（除了有两年我在国外过年）。母亲年龄大了，但对往事的记忆却不差。每年回家过年听她唠嗑陈年往事，我都有心无心地听着。这在年迈的母亲是很自然的事——老年人都喜欢回忆往事；对我而言听她唠嗑却也并不嫌烦——我回家陪母亲过年就是听她唠嗑嘛。

虽然母亲每次讲的事都几乎一样，但偶尔也有些以往没有听她说过的话。今年春节前的一天下午，母亲要去室外一块菜地里刨菠菜，我与侄女陪她去了。在菜地里，留学归来的侄女问奶奶为啥这么大年纪了还种菜，母亲的回答是：“我不得日子过啊，种点菜日子好过点。”听到她这话，我明白她老人家的意思，并由此发现了她的“人生观”。

母亲一生勤劳，是闲不住的人。父亲过世后，她显得孤单了，虽然她与我弟弟一家住在一起。物质生活上她的晚年可以说算是幸福的，但年老带来的痛苦无疑难以为我们年轻人所想象，所以这些年她老是望自己早些死。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要劳动。她在弟弟家帮助他们洗碗、洗菜、打扫卫生；她还在弟弟任教的中学操场外借周边村里人家的一块地种上了蔬菜，有萝卜、菠菜、蓬蒿、大蒜和葱等。我多次劝说母亲不要做那么多的事，怕她太劳累了，可是她不听。她觉得能做点事情，她活着才有点用。劳动不仅成了她的习惯，也成了她的精神生活的一部份（此外，她每周有三个下午还要参加家庭教会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