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样看待美国经济失速？

王元丰

北京交通大学教授

      近日，美国公布2015年第一季度的经济数据，让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是，美国GDP的增长只有0.2%，非常低！这个数据对美国意味着什么？美国又重回低增长的泥潭，根本没有从2008年的经济危机走出？还是这只是季节性的变化，美国经济仍在强劲有力地复苏？

      大部分经济学家认为，不必因为美国第一季度的经济数据而担心，这只是在这个季节，由于恶劣天气影响造成的季节性经济增长放缓。美联储在4月29日结束的货币政策例会后发表声明说，今年年初以来美国经济增速疲软，部分是由于暂时性因素导致。美国在2014年一季度这种情况也出现过，同样受严寒天气影响，去年美国一季度经济不但没有增长而且还下跌了2.9%，但随后就呈现强劲复苏态势，实际国内生产总值在第二季度按年率计算增长4.6%，三季度再次回升至5%，四季度则放缓至2.2%。同理，不少人认为今年美国经济在第二季度开始也会重现强劲增长，全年仍将会有较高的经济增长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在最新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报告》中，预测美国今年的经济增长率为3.1%。

      然而，如果对美国第一季度经济数据深入分析，就会发现问题不这样简单。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的经济学家贾斯汀·沃尔夫斯（Justin Wolfers）分析了近几十年美国经济增长第一季度与其他季度数据的差别，计算结果显示：2010年后几年美国第一季度的经济平均增长率为0.6%，而其他季度为2.9%，但如果从1980年开始计算，结果是第一季度为1.87%，其他季度为2.7%。这说明美国第一季度的气候对经济有影响，但是却是在近些年变得越来越大，在上世纪70或80年代几乎没有这样的季节差距！他进一步分析第一季度的居民收入、就业等数据，却发现这方面的数据季节性差距很小，所以，他认为是现在经济统计没能正确反映季节对经济的影响，这种统计计算方法大大低估了第一季度经济增长。因此要改变这种不能充分反映真实经济变化的计算方法，消除这种所谓的“剩余季节性（residual seasonality）”。这样的研究表明人们还不能把经济增长表征好，人们对经济发展规律的认识，需要加强深化！这次美国第一季度经济数据再次对经济学提出要求。

       此外，有专家认为美国第一季度的经济失速不仅仅是由于气候和西海岸罢工的影响，更是因为美元飙涨、石油下跌因素的影响。《纽约时报》的记者尼尔·埃尔文（Neil Irwin）认为，从2014年下半年开始的美元升值以及石油价格大幅下降，这两方面的作用相反，对美国经济有着更深、更长远的影响。美元走强总体对美国经济是负影响，它将使美国出口下降，导致贸易公司尤其是一些大型跨国公司的收入下滑，从而也对美国的就业有不利影响。从第一季度的数据看，净出口下降了7.2%，使得GDP减少了1.25个百分点，这是导致美国此次经济失速的最大原因。与之相关联，尽管过去一段时间美国就业形势很好，美国劳工部刚刚发布4月份数据显示：美国失业率从3月的5.5%进一步降至5.4%，为2008年5月以来的最低水平。这虽然扭转了第一季度美国就业的疲软形势，但仍不及经济学家的预期，而且劳动参与率为62.8%，仍接近上世纪70年代末以来的最低水平。另一方面，石油等燃料价格下跌总体会对美国经济增长有正面影响。因为油价下降相当于给美国人增加了收入，第一季度居民消费增长了1.9%（但没有经济学家预期的高），对GDP增长贡献了1.31个百分点，是支持美国经济增长的最大因素。但能源价格走低，也会导致对矿山、油井投资的减少，拖累经济增长，第一季度美国GDP因此又减少了0.75%。综合分析，尼尔·埃尔文认为应该是强美元的负面效应胜过了弱油价的正面效应，使得美国经济下滑！因此，今年与2014年不完全一样，这样较为复杂的影响，不会经过寒冷的冬天，就能很快恢复！

      第一季度美国经济扩张严重受挫，最直接的政策影响是延迟美联储加息的时间。人们预期，美联储不太可能在夏季加息，而会到九月份。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认为美国经济在一季度后会较快又增长强劲，还有像美国前财长拉里·萨默斯(Larry Summers)等人的意见，美国经济已经陷入“长期性停滞”（secular stagnation）。萨默斯在过去一年多来一直坚持这样的观点：美国经济面临着长期滑坡局面，在这种形势下，哪怕是用超低的利率和量化宽松等非常规的货币政策，也难以刺激经济实现充分就业和较高的增长。最近在与美联储前主席本·伯南克（Ben Bernanke）论战时，他说：如果他错了，那就再好也不过了，“或许工业世界中的增长将很快扎稳脚跟，从而允许利率和金融状况变得正常。”但萨默斯同时提醒：“在整个工业世界中，多年以来大多数的增长预期修正都是下行的。”萨默斯认为仍旧值得关注长期停滞问题，因为“如果情况确实如此，那么货币政策将无法变得正常化，并且仍有必要扩大公共和私人投资，仍有必要通过全球协调合作的方式确保需求处在充足水平并被正确分配。”萨默斯的观点恐怕不是杞人忧天，如果美国经济在第二季度后还没有起色，陷入长期停滞的观点就更值得关注，美国就需要更深的调整！

新加坡《联合早报》2015年5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