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教育是不是陷入危机？

王元丰

北京交通大学教授

    尽管很多人对美国教育非常推崇，但是很多美国人对美国的教育却很不认可，认为弊端很多，甚至陷入危机之中。而最为觉得美国教育危机四伏的不是别人，恰恰是美国教育部长阿恩·邓肯（Arne Duncan）。邓肯说美国教育危机，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最近他在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接受采访时特别强调美国教育是“真的危机”。邓肯的观点得到不少美国人的赞同，《纽约时报》的著名专栏作家，畅销书《世界是平的》作者托马斯•弗里德曼（Thomas Friedman），在美国总统奥巴马发表2014年国情咨文前，发表文章说：奥巴马的国情咨文讲邓肯的观点就行。实际上奥巴马发表2014年国情咨文不但以一个美国教师如何尽职工作做开头，而且还用了很大篇幅讲如何改进美国的教育。这说明美国的教育确实问题很大！

      美国教育有哪些问题呢？仔细看看，美国教育无论是基础教育，还是职业教育、学术型高等教育以及研究生教育，都存在问题。

美国基础教育的问题主要是教育水平低和教育质量不高。对于这个问题，无论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都有不同的看法。不少人推崇美国中小学的快乐教育理念，觉得中国给学生带来很大压力的应试教育，扼杀了学生的创造力。美国这方面的理念确实值得肯定，但是如果在快乐教育上走得太远，导致没有尽到教育的责任，就不值得认同了。弗里德曼指出：太多的美国父母和孩子对教育不够在乎，不想付出所需的努力来真正取得优异的成绩。《华盛顿邮报》(The Washington Post)最近刊载一封马里兰州一位七年级语言课教师的信，她说自己不想再教书了，因为学校“鼓励盲从的浅薄课程”，而且她尽职要求学生学习，对不交作业、考试成绩差的学生，给“不及格”的成绩，学校还不同意。在这样环境下，美国教育出的学生其成绩肯定不会令人满意。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CED）进行的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几次测试中，美国学生一直在发达国家中居于末流，在阅读和科学这两个科目的成绩处于平均水平，数学低于平均水平。这样的成绩，让很多美国的有识之士觉得蒙羞，高呼美国的中小学教育必须改革，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除了基础教育，职业教育也是美国教育的薄弱环节。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以来，如何促进就业，是西方国家最为关注的问题之一。尽管美国目前的失业率已经降至6.6%，但就业形势仍很不让人满意，青年的失业率仍在16%左右。很多分析人士认为美国就业状况不令人满意，与美国教育、尤其是职业教育不佳有关。很多美国人非常羡慕德国能够在西方国家一枝独秀，保持较低的青年失业率（仅为5%左右）。而德国之所以能够有低青年失业率，是因为德国有发达的职业教育。大约60%的德国高中生，毕业后不上大学，而是进职业技术学校当学徒。在美国的劳动力中只有0.3%的人会当学徒。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的数据显示，就高中毕业生为工作所做的准备而言，美国在29个OECD国家中名列倒数第一。2013年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数据表明一个情况，有350万个空缺岗位时其失业率却居高不下。美国雇主认为，缺少熟练工人的问题日益严重。美国奥巴马总统在2013年国情咨文中称赞德国的职业教育，使青年人能够更好地就业。美国需要解决美国劳动力市场的需求与教育体系所供应的人才日益不匹配问题。

再来看看美国的高等教育，这是让很多中国学生和家长非常向往的教育。但是，美国的高等教育问题也不少。2012年，美国《时代》杂志邀请全国100多位大学校长和教育家讨论大学教育问题，教育家理查德•斯坦杰尔（Richard Stengel）认为美国大学教育存在“铁三角”问题：入学机会低、学费高和教学质量低。入学机会低表现为，在最好的146所大学中，只有3％的学生来自全国四分之一收入最低的家庭。说美国大学教育质量低很多人肯定不会同意，但是2011年美国两位大学教授理查德·阿鲁姆（Richard Arum）和乔西帕·洛克萨（Josipa Roksa）出版的一本书《学术随波逐流：在大学所学有限》则指出：美国大学生用于学习的时间少于参加party的时间，近四成的学生经过四年学习，在思维、推理和交流能力上没有实质性的改进。此外，很多美国学生不能按时完成学业，百分之六十的大学毕业生中差不多用6年时间读完4年的课程。

不过在美国高等教育三大问题中，最大的还是学费飙涨。学费太高，不但使许多低收入家庭的子女因此失去上大学的机会，更使学生为上大学背负沉重的负担。目前美国不论私立大学或公立大学，每年费用均为数万美元。四年制私立大学每年平均费用为四万美元左右，名牌大学的费用则更高，四年制公立大学每年平均学费为两万美元左右。美国大学生要靠学生贷款、奖学金、校内打工等方式减轻自己家庭的经济负担，但奖学金名额有限，打工也有限制，因此很多学生选择借贷款。全美大学生毕业时所欠的学生贷款，上世纪90年代中期平均每人1.3万美元，2013年已升至2.4万美元，这个数字并不包括学生家长通过其他途径申请所得的贷款。美国学生贷款已经高达9000至一万亿亿美元。哈佛大学教育学院“通向繁荣之路”计划的主任威廉•西蒙斯（William Symonds）大声疾呼：大学费用越来越难以为中产阶级所承受，美国的高等教育彻底失败！

如果说美国大学本科生教育有问题，那么美国的研究生教育总是最优秀的吧？然而有些情况也不那么让人乐观。美国研究生教育的最大问题是其难以吸引美国大学生来攻读学位。最近前纽约市教育局局长哈罗德•莱维（Harold Levy）在很有影响力的科普杂志《科学美国人》上，以“美国教育失败？”为题，指出美国研究生教育的问题。美国大学颁发的工程、计算机和物理学博士学位，有一半是颁给了非美国公民。自2000年后，临时签证持有者获得39%至48%美国颁发的自然科学和工程博士学位。莱维抱怨这是美国的人才流失，是使用美国的资源援助外国人。尽管他的观点值得深入分析，但是美国的研究生教育对美国人吸引力不高，这是让美国人尴尬的问题。由于美国移民和工作政策的限制，获得美国博士、硕士学位的非美国人，离开美国的比例越来越高，这让很多人反省美国的研究生教育，认为其中问题也不小。

尽管美国教育在很多方面都是值得世界各国学习的，但是，如果说美国教育的各个层面基础教育、职业教育、高等教育以及最高端的研究生教育（学前教育问题也不少），都问题重重，美国的教育是否是陷入了危机呢？请各位读者自己判断！

新加坡《联合早报》2014年4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