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量不足已制约博士研究生教育和科研发展

王元丰

北京交通大学教授 博士生导师

（《学习时报》将刊出）

华中科技大学教科院周光礼教授撰写的《中国博士质量调查》（以下简称《调查》）一书报道我国博士生数量迅速增长，造成博士生教育水平下降和学术质量滑坡，尤其是博士生导师同时指导的博士生过多问题，引起社会的关注和忧虑。

应该承认，目前我国博士生培养的总体质量还不够高，提高博士生培养质量的思路是正确的。但是，由此断言我国博士生数量过多是不符合研究生教育的实际情况和科研发展要求的。首先，《调查》是对由在校博士生、博士生导师、博士培养单位负责人和毕业博士生填写的1392份问卷分析基础上撰写而成的，其中一些结论的客观性和适用性（如：50%的用人单位认为我国博士培养质量10年来整体上没有进步，“甚至还有下降趋势”；大部分博导认为自己适合指导的学生不超过6名）是需要进一步证实的。其次，对于一些结论应做深入、全面的分析。对于一名导师带47名博士的情况，在全国范围内作为个案可能存在，但这绝不能代表目前我国博士生导师指导博士生过多。现在实际的情况不是导师能够指导的博士生过多，而是偏少。

让我们用《调查》书中给出的2010年全国博士生招生最多的北京大学、浙江大学、武汉大学、吉林大学、华中科技大学、清华大学等前10位高校博士生招生情况来说明。2010年这十所大学招收博士生12016名，而这些大学共有博士生导师9539左右，那么2010年这些著名大学的导师与博士生的招生比为1：1.26，其中比例最高的华中科技大学为1：1.56，比例最低的复旦大学为1：1.13。也就是说这些著名的大学每年一名导师，平均仅能够招一名多一点的博士生。也许，有人会认为这占了全国六分之一博士生招生数量的大学，还不足以说明问题。那么，再来看看中国科学院这个教育部之外，全国最大的博士生培养单位的情况。根据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的数据，2010年，中国科学院共有博士生导师4800余名，招收博士生5300余名。导师与博士生的招生比为1：1.1，比例更低。由于学科发展的不均衡，以及在招生过程中要向院士、长江学者、杰出青年基金获得者等著名学者倾斜，一些博士生导师一年连一名都招不到。现在，博士生的数量不是《调查》所显示的成群结队过剩状态，而是指标非常紧张！很多导师都犯愁招生问题，与笔者非常熟悉的清华大学的一位教授为了招博士生要专程从北京到西安去面试一名博士生，因为博士生是他宝贵的人力资源，他必须谨慎对待。而每年招生时节很多导师要找校长、院长，希望能增加博士生招生名额。因为，博士生是我国高校和科研机构科研的主要力量，不招到更多的博士生，导师们承担的科研项目完成将存在困难！过去，由于博士生导师数量不足，存在一名导师指导过多博士生的情况，但是，按照目前博士导师不断增长（增长均为5%左右），博士生数量增长相对较慢的情况（近三年博士生招生年增长均为3%），未来按博士生3年学制，每名导师一般只能指导3名博士生左右，按博士生学习4-5年，每名导师也只能指导5-6名博士生。

一些人用我国在学博士生数量超过美国（不是《调查》所说的博士学位授予数），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博士教育国家，国外每名导师带2至3名博士生的比例，说明我国博士生数量过多。笔者没有查到国外每名导师带2至3名博士生的数据出自何处，我在美国和德国高校工作时的导师，每人带的博士生都比这个数字多很多。而且，根据2009年《美国教育统计摘报》，2008年美国授予博士学位数为63712人，由于美国没有博士生导师数量的统计，根据当年美国4年制高校全职教师354,290人，按美国博士授予单位占高等教育机构总数的6.6%推算（假定教师数与学校数比例相同），美国博士生导师数量为23383左右，每名导师每年招生2.7人左右，按博士生学习4年计算，每名导师要指导8-9名博士生。因此，我国46%的博导同时指导超过7名博士研究生也并不算特别多。

如果从中国的教育基础和科研水平与美国相差较大的角度看，我国博士生数量不应该超过美国的观点有一定道理。但更重要的应该从我国经济与社会建设和发展的需要，从我国教育和科技发展的需要，从广大人民群众接受更高层次学位教育的需要，来衡量中国博士生数量的多少。目前，我国博士毕业生就业形势总体良好，说明社会对博士学位获得者有需要量；而从科研经费看，至2008年我国高等学校的R&D经费已达390.2亿元，科学研究人员人均R&D经费达到24.6万元/年,这样较高强度的科技经费是能够支撑中国博士生的数量进一步增长的。此外，与欧美一些发达国家的青年不同，我国每年招收的40多万的硕士研究生中渴望进一步深造攻读博士研究生的人比例很大。因此中国博士生的数量必须进一步增加。按照《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规划，我国在学研究生的规模将由现在的140万人，增加到2020年的200万人，十年将增加到目前的1.43倍。尽管《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没有明确博士生的发展目标，如果按同样比例增加，到2020年我国博士生将达88570人左右。这个数字可能仍让一些人不能接受。但是，需要指出的是十年后我国的博士生数量仍然低于美国，按照2009年《美国教育统计摘报》预测2019年美国当年授予博士学位将达90,400人。按美国的数量标准，中国88570名博士生的人数，还有再增长的空间。

当前，对于我国博士生教育要在进一步提高质量的同时，保持博士生数量稳步增长。但在博士生招生中，要改变计划经济的管理模式，在保证国家任务资助博士生增长的同时，在坚持标准（导师科研水平和经费保障）的前提下，准许博士培养单位根据自身的科研和后勤基础设施的条件，自主决定委托培养和自筹经费博士生的招生数量，以充分调动高等学校搞好博士生教育的积极性，发挥博士教育的潜力。与此同时，在博士培养与学位授予环节，通过博士论文抽查、评估、淘汰制多种措施，督促各博士培养单位切实保证博士培养质量，使我国的博士教育走上健康发展的轨道。

原文发表于《学习时报》201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