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人工智能的挑战要积极有为

王元丰

北京交通大学教授

继去年谷歌(Google)机器人阿尔法围棋（AlphaGo）战胜世界围棋顶尖棋手韩国李世石九段后，近日，AlphaGo又以毫无争议的3比0比分，战胜世界围棋等级分第一人中国选手柯洁。AlphaGo战胜了人类最高水平的围棋选手，虽然不像去年战胜李世石那样让人意想不到，但却让很多人感到焦虑和恐惧！

      人类创造出的机器比人还聪明，未来机器人是不是会征服人类？著名英国物理学家斯蒂芬·霍金(Stephen Hawking)多次发出警告，人工智能威胁人类生存，会导致人类的毁灭。而大名鼎鼎的美国企业家埃隆·马斯克（Elon Musk）不也是警告人工智能给人类带来的危险吗？另外，还有一些世界著名的大学和国际机构发布报告，认为人工智能会对人类的就业状况带来冲击。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写的书《第二机器时代》认为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技术，不像过去蒸汽机和电动机等技术发明替代人的体力，而是替代人的脑力，未来会造成很多白领工作者失业。

      人工智能是不是太可怕了？AlphaGo是不是21世纪的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这个在《弗兰肯斯坦》这本19世纪初出版的著名小说中，由科学家创造出来，却最终将科学家杀死的怪物？对于这个问题，肯定有回答“是”；也有人会坚决的否定说：“不是”，都是些没事干的人，在杞人忧天！哪个答案是正确的？我想说对于这个问题没有谁掌握了真理，上帝也不知道答案！因为，人工智能技术才刚刚趋于成熟，人工智能的未来，对人类的影响究竟会怎样，还有着很大的不确定性！法国哲学家、作家伏尔泰说：“不确定性让人不舒服，可确定又是荒谬的”。

      对于人工智能等影响深远的新兴技术，人类不应该抱有二元心态：要么接受，要么拒绝！而是要正视人工智能等带来的种种挑战，积极作为！人工智能带来的可能导致大量的职业消失，让很多人失业，这不是一些学者凭空杜撰出来的，要认真对待。2016年1月，世界经济论坛发布了报告《未来工作——针对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就业、技能和劳动力战略（The Future of Jobs—Employment,Skills and Workforce Strategy for the Fourth Industrial Revolution）》，通过对当今世界最大的371家企业的1346位人力资源主管进行调查得出结论：人工智能、机器人技术和其他技术变革的发展到2020年将造成全球逾710万人失去原来工作。同样在去年1月，美国花旗银行(Citi)和英国牛津大学马丁学院的一项《工作2.0时代的技术（Technology At Workv2.0）》研究报告显示：未来十年或者二十年，因为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将有1亿4千万知识工人（knowledge workers）失去原来的工作！

      这些是国际上有影响的机构和大学做的调查和研究，绝不应该忽视！人工智能将给人类社会带来深刻影响，这是确定的！否认人工智能将会产生的影响，以一种简单的经验主义心态认为：人类历史经历了几次技术革命，开始都有人恐惧，害怕对社会造成大的负面影响，但后来不但没有使就业减少，而且造就新的行业，产生了更多的就业。这样的盲目乐观是无益，甚至是有害的。因为，这次以人工智能、机器人为代表的新科技革命，与历史上的科技革命或者工业革命有很大的不同，其发生的速度和影响的范围，是过去几次工业革命所不能比的。有专家说，过去工业革命之所以没能对社会造成特别大的负面影响，是因为那时的“革命”速度不够快，技术扩散速度是以几十年为计，使社会有时间适应和调整。可是，现在新的科技革命的速度太快了，我们刚刚使用智能手机不久，网络约车、网上购物、网上支付等颠覆性技术应用就来了。而且，这种“互联网+”式的应用涉及每个行业，对各行各业都会造成影响。社会没有时间、没有能力一下子应对这么快、这么大范围的变革！

      这次与AlphaGo最后一场比赛，柯洁哭了！他说：“AlphaGo下得实在太完美了，棋盘上凡是我担心的点，它都会下到，而我想不到的棋，它也下了，原来差距这么大。”柯洁是为自己与AlphaGo的差距而哭，因为他觉得他几乎没有可能达到AlphaGo的水平了！那么，面对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发展和挑战，人类就应该从鸵鸟式的盲目乐观，转到心灰意冷地逆来顺受吗？

      不是！绝对不是！想一想过去几次工业革命，拖拉机等农业技术的进步，也使得大量的农民不能依靠农业而生存；珍妮纺纱机等技术的革命，让很多手工织布作坊，也不能再以此维生了！是技术的发展，使这些失业者自然而然地就转到新岗位上工作了吗？不全是！那是因为我们人类社会，为新技术的发展和应用，做出了改变和调整！工业革命后，基础教育和职业教育的发展，使社会成员的文化素质提高，能够达到从事工厂工作的技能要求；报纸、无线电广播等技术发展，使人们可以了解比过去多得多的信息；而政府提供的技能培训和社会保障制度，让失去工作的人，有学习新知识和技能的机会，纵然找不到工作，也不会面临生存的危机。

可以说，过去面对技术对社会的冲击，人类是积极作为，不断提高社会成员的整体素质，加强社会成员之间的沟通和联系，为受到技术冲击的人筑起社会保障网，技术革命才没有让社会成员感受到过大的痛苦，社会没有发生明显的振荡。那么，今天面对人工智能等技术的挑战，人类社会应该坚定信心，积极应对，让技术进步造福人类，而不是威胁人类，甚至毁灭人类！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WEF）创始人克劳斯•施瓦布（Klaus Schwab）说：“我们必须记住我们现在所生活的时代——这个“人类世”或者“人类时代”，这也是有史以来人类活动第一次成为塑造地球上所有生命维持系统的主要力量”。就是说现在地球上的事情，主要是人决定的！人工智能是人创造的，人应该有智慧主宰人工智能的行为和未来，而不应该是人工智能的奴隶！施瓦布引用诗人赖纳•里尔克(Rainer MariaRilke)话说：“在未来还没有发生之前，它就已经潜入我们的生命”。人工智能的未来，我们现在就应该为其谋划，用中国人的话说，就是要为其“做好顶层设计”！

一些有远见的企业和大学，已经开始了这方面的工作，微软(Microsoft)成立一个道德委员会，以处理人工智能带来的任何棘手问题，要像当年比尔•盖茨(Bill Gates)动员公司的开发人员抗击电脑恶意程序，采取类似的举措以确保人工智能造福于人类。IBM等公司创建的人工智能造福人类和社会合作组织(Partnership on AIto Benefit People and Society)，哈佛大学(Harvard)和麻省理工学院(MIT)在埃隆•马斯克和谷歌支持的OpenAI等组织也已取得进展。

当然，仅仅一些企业和大学行动是远远不够的，WEF在2016年的年会主题就定为“掌控第四次工业革命”，2017年的年会的五个分主题之一是：为第四次工业革命准备，而刚刚在中国大连召开的夏季达沃斯论坛，重点关注"在第四次工业革命中实现包容性增长"，就是要通过这个世界上的最重要思想交流平台，唤起世界对新技术革命和新工业革命对世界、对社会、对人类的影响的重视，希望政府、企业、社会和个人，共同努力，积极行动，应对新技术革命的挑战！我相信人类如果能够响应达沃斯论坛的号召，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深入思考人类所发明的技术，几百年来对社会、对人的影响，深入分析人工智能等技术对人类的挑战以及可能带来的机遇，像印度著名的印孚瑟斯公司(Infosys)首席执行官史维学(Vishal Sikka)撰写的文章所说：如历史上所做的那样，紧跟技术演变的步伐，调整发展我们的教育系统，多方面坚定的努力，人类”创造的各种人工智能将帮助我们变得更具人性”，造福人类！

新加坡《联合早报》2017年6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