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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说“蠢”
“蠢”是到了上学以后才学到的词。我的家乡方言里并不说蠢,而是说騃或獃,这两个字现在都不用了,简化成呆。过去的字典上都注音为ai2声(大概台湾还是这样注的,当然,他们用注音符号),现在注为dai1声。与之类似的字还有戆(戆徒,南方话,许多人把它写成戆大)、痴、愚、笨、傻(傻瓜,北方话)等等。
蠢是智力发育不好。把它作为骂人的话,在严格的意义上说,这是不对的,有轻视、侮辱残疾人的意思。但是,语言已经流传了不知多少年,我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要用这样的语言。比如,我们常常说我们的敌人做了蠢事,或者自我解嘲说自己真蠢等等。
大家都知道,教师对学生、家长对孩子,批评的时候一定不要随便说他们蠢、笨,那容易挫伤他们学习的积极性。
现在,蠢字的写法是一个春底下两个虫。我们人类的愚蠢与虫子有什么关系?
我们人类的愚蠢与虫实在没有关系。这个蠢字是说春天到了,天气暖和了,各种虫类恢复的活动,是虫类活动的意思。这里所谓的虫类并不光指我们所谓的昆虫,而似乎包含了所有陆生的非恒温动物。节气惊蛰的意思就是天气暖和了,虫类惊醒了,开始恢复活动。有成语“蠢蠢欲动”。这个成语里的“蠢蠢”是爬虫蠕动的样子,原义中没有愚蠢这样的含义,最早也并非贬义,是一个中性的语汇。
愚蠢的蠢字实际上是与上述“蠢蠢欲动”的蠢没有任何关系的另一个字:憃,上部是舂米的舂,下部是心。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憃,愚也,从心舂声。这才是愚蠢的蠢应当写成的样子。但是,这个憃字和另一个字“惷”长得太像了,只是在中间差一点,一个是臼,另一个是日,读音也有点相近。《说文解字》对惷字的解释是:乱也。《左传·昭公二十四年》有一句“王室实惷惷焉”,晋·杜预对“惷惷”的注解是“动扰然”即“动乱的样子”。由于两个字实在相像,古人有时把憃写成了惷。到后来,书上的字到底是憃还是惷,人们也搞不清楚了。于是,惷字就也有了“愚惷、痴騃”的意思,并有了愚惷、惷愚这样的词。
但是,由于惷原来就是动、乱的意思(春天来了,心也蠢蠢欲动),其发音也与蠢完全相同,它与蠢原来就相互“假借”或“通假”,于是,蠢也用来表示愚蠢。现在,我们索性把蠢和惷都统一起来,一概写成蠢。这样我们写“愚蠢”、“蠢蠢欲动”都是这个蠢字了。由于在人们的意识中,蠢就是愚蠢,“蠢蠢欲动”便成了完全的贬义词。
至于那个“憃”字,写起来又麻烦,意思也早已被惷所“篡夺”,人们已经用得很少了,以至于很少见到它的影子。
憃字的读音有至少三种,书容切、音舂;丑江切、音䚎;昌容切,音衝。《辞源》上用的汉语拼音是根据书容切,chong阴平,与舂字一样。
舂字古人的读音是书容切,也就是把书字的声母sh配上容字的韵母ong。在普通话中,没有sh与ong拼起来的字,这样的字已经读成了chong。随便说一下,在普通话中,许多古代的si音、shi音变成了ci和chi,如赐、伺等原来读音是si,现在都读ci;弛原来读shi,现在读chi等等(几十年前的字典上还是老的读音)。
憃字照书容切读成舂,舂在南方的方言如吴方言中读为song(吴方言中s与sh几乎合并不能够分辨了)。过去在虎丘、灵岩山等地都有卖一种供儿童“过家家”即“做小人家”用的带盖的“木臼”,小孩子把花生米(长生果)放在里面“舂”成花生酥,称“舂(song)长生果”。
憃字如读成舂(song),我想起来一个词:弄song。弄song就是作弄,写成汉字就是弄送。《儒林外史》第四回,说范进中举后,请和尚给母亲做佛事。僧官与张乡绅有矛盾,被张乡绅捆绑,求范进解救。那僧官说:“…就是他的佃户,商议定了,做神做鬼,来弄送我…”。如今,吴方言区的人还经常用“弄送”这个词。
弄,就是把玩,我们常说玩弄;憃,就是愚、傻。弄憃,就是玩弄傻子。这个“弄憃”,是否就是“弄送”的本字?我看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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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5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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