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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2014年元旦,祝各位新年快乐!在这新年前夕,与各位闲说“元旦”。
元者,始也;旦者,朝也,明也。元旦,就是一年的第一天,又称元日、新年。新年新岁,人们往往有所感想,诗人就写诗表达自己的情怀。如年过四十的孟浩然,仍未出仕做官,写一首《田家元旦》,抒发了他徘徊于求官与归隐的矛盾之中的情怀:“昨夜斗回北,今朝岁起东;我年已强仕,无禄尚忧农。桑野就耕父,荷锄随牧童;田家占气候,共说此年丰。”政治家王安石则用一首《元日》表现他推行新法的心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从时间坐标轴上,每一天似乎都是等同的,元旦这一天也是人为地指定的。但是,一旦被指定了,这一天就显示了它与其他日子的不同。
古人对于时间的认识,我想,最显眼的莫过于日、月。日出东方,晚上日落西山,一日就过去了,第二天,便是一个新的日。这就是一日。月从一点儿也看不见,到一个月牙儿,变成半个月亮的上弦月,又变成圆月,即“望”,有变成半个月亮的下弦月,又变成残月,最后又看不见了。随即又是一个新月......这就是一月。用日、月两个天体的名称来称呼两个时间间隔,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比月再长的时间间隔,那便是年。从植物春天的发芽,夏日的茂盛,到秋收冬藏,这一年四季的物候,应当是最直观的年。《说文解字》:年,谷熟也。这应当是人们对年早期的认识。更精确的认识,应当建立在天文观测上。至少可以从可观测的影子的长短来判断。于是就有了日影最短的夏至,和最长的冬至,有了日夜中分的春分和秋分。今天人们知道了,日、月、年这三个时间间隔分别对应着地球自转、月绕地公转和地绕日公转的周期。但是,月不是日的整数倍,年也不是月和日的整数倍。处理它们之间关系的不同的方法,形成了不同的历法。
在中国的历法中,月是从人们尚难以见到月亮的那一天——“朔日”,开始计算的。元旦就是一年的第一个朔日。所以,元旦又称元朔、正朔。历法是国家的头等大事,只有定下来历法,各地才能够弄清楚何时应当做何事。《尚书·尧典》就说:“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日历由天子发布,故称皇历。而定下何日为一年的起点——元旦又是制历的出发点。所以确定“正朔”是一个朝代的头等大事。改朝换代就叫“改正朔”。
辛亥革命以前,我们中国都使用阴阳合历。元旦一定是朔日。辛亥革命成功,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正式通电各省:“中华民国改用阳历,以黄帝纪元四千六百零九年十一月十三日为中华民国元年元旦。”革命党人用“黄帝纪元”避开了“宣统三年”这样讨厌的字样,他们引进西洋历法,改变传统的正朔,以西洋的格里历为标准纪年。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不是朔日的元旦。在这个意义上,这是开辟历史的大事。民国元年1月13日,孙中山发布《临时大总统关于颁布历书令》,令内务部编印新历书。从此,元旦便割断与朔日的联系。
我们用了西洋的历法,西洋的新年成了我们的元旦。那么,西洋的元旦是从哪里来的呢?
上面曾经说起过,年、月并不是日的整数倍,年也不是月的整数倍。一个朔望月平均是29.5306日,一回归年是365.2422日。后者是前者的12.368倍。我们可以把一月定为29日或30日,以使其平均为一个朔望月。如果这样的话,一年就不能只是12个月。反过来,如果要坚持一年有12个月,那么。要么放弃月的长度平均等于朔望月,要么放弃年的长度是回归年。
有些人选择了放弃年的长度是回归年而坚持月的精确度,这样他们能够在一月之内精确地看到月圆月缺的整个周期。但是,他们的一年只有354到355天。这样的历法称为阴历,现在的伊斯兰教历就是一种阴历。他们的新年元旦有可能在春夏秋冬的各个季节。
我想,人类历史上早期的历法大概都是阴历,因为看到月圆月缺的整个周期毕竟是除了日出日落以外最明显的自然周期。但是,随着人类生产和经济的发展,春夏秋冬的周期对于人们的重要性越发显露。于是,有人便选择了放弃月的长度平均等于朔望月而坚持回归年的精确性。这便是阳历。在阳历中,月只是在字面上与月亮保持着一致罢了(英语中也是如此month——moon),与月的盈缺无关。
犹太人和我们中国人既不想放弃有月圆月缺的月,又不想放弃有春夏秋冬的年,于是,有了阴阳合历。用29天或30天的月,平均起来就有了可以看到月圆月缺的月,用12个月或13个月的年,在一个较长时间内作平均,这“年”仍然与回归年一样。这体现了中国人和犹太人的智慧。
但是,古代的罗马人不愿意这样。他们最早也曾经用过阴历和其他历,到了被人们称作凯撒大帝的儒略·凯撒第三次任执政官时,他们接受了最早由埃及人创造的阳历。这就是儒略历。儒略历与现在的“公历”,差别不是很大。据说,开始时,凯撒希望把冬至作为新历的元旦,可是执政官的上任日期是原来的初一即朔日。那天是罗马纪元709年,即现在所用的公元前45年1月1日。从此,他们的元旦就与朔日分家了。
儒略历规定,每隔三年设一闰年,平年365天,闰年366天,历年平均长度为365.25日。在与一回归年的365.2422日多了11分14秒,这个差数虽然不大,但累积下去,128年就差一天。春分的日期,在公元325年是3月21日,到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时的1582年,竟提前到了3月11日。于是,格里高利颁发了改历命令,内容是:1582年10月4日后的一天是10月15日,而不是10月5日;凡公元年数能被4整除的是闰年,但当公元年数后边是带两个“0”的“世纪年”时,必须能被400整除的年才是闰年。其历年平均长度为365日5时49分12秒,比回归年仍长26秒,过3000年只存在1天的误差。这是一个相当小的误差。这就是现在人们所用的格里历,也就是所谓“公历”。明天元旦,就是从他们那里引进的。
教皇管不了东正教,东正教仍然用儒略历。这样,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发生在1917年11月7日的俄国革命被称作“十月革命”,因为那是儒略历的10月25日。到了1918年,列宁的俄罗斯国家也开始用格里历,可是东正教却仍然用儒略历。因此,现在俄罗斯的圣诞节在“公历”1月7日——那时候哈尔滨的圣索菲亚大教堂也热闹非凡——正是儒略历的12月25日。如果他们继续用儒略历,不久的将来,他们的圣诞节将变为“公历”1月8日。东正教的新年元旦也将从现在的“公历”1月14日变为1月15日。
我们虽然在100多年前已经从理论上把新年、元旦与朔日脱离了关系,可是,我们在心底里总是不大情愿承认元旦就是新年,在人们的心里,只有正月初一才是新年。我们中国人最擅长调和,于是,1914年,也就是在推行西历后的仅仅两年之际,袁世凯政府就给了旧历新年一个新的名分——春节,并放假一天。2014年是春节诞生一百周年。这样,我们就有了两个官方的年节。
到了30年代,南京的国民政府比北洋的国民政府“西化”一点,也即现代化一点,他们企图学习日本的样子,把历法一元化,称原来的夏历为“废历”,想把春节的习俗平移到新历的元旦之上。但是,中国实在太大,质量大,惯性就大,改变就难,加上在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等等领域,当时的南京政府并没有真正强有力的一统天下,当年设想的各种“现代化”措施都被日本人的炸弹炸得灰飞烟灭。
1949年以后,我们对于当年的许多西化的措施并不感兴趣,相反,我们的春节比元旦更像个过年的样子。至于这样的两次“过年”对于经济、教育等领域是否带来不方便甚至损失,那就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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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4 1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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