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斤短两”这个词给人的联想是不法商人、车站旁的卖水果的等等。可是，真正缺斤短两的却在“口头和非物质”领域。

一天，忽然想对中央电视台的“新闻三十分”拟一个相对的短语，后来想出一个“大米一千克”。似乎有点不伦不类，但是，精神对物质，平仄也完全相对。如果超市买来的一袋标称“大米一千克”的东西，回家一称只有九百五十克（少了二十分之一），心里就不大高兴。如果只有九百克（少了十分之一），那就应该愤怒了。如果只有八百五十克（少了二十分之三），那就非得去投诉不可了。可是，那个“新闻三十分”播了多少年，一会儿一段广告，把天气预报算在内，新闻也就二十四、五分钟，少了至少六分之一。人家还是叫“新闻三十分”！我就“缺斤短两”，你奈我何。

后来一想，缺斤短两的何止中央电视台，我们的大学有过之而无不及。本科教育号称学制四年，可是，真正学习的时间哪里有四年？请看下面的实例。

5月13日，天津电视台求职节目“非你莫属”中，一位吉林师范大学“大三”的学生小马说：“明年学校要安排实习，我们明年没有课，我可以保证全职的工作。” 主持人：“这学期后半个学期的课呢？”小马：“也已经马上结课了，因为这个时间下课了。我们老师说，有意向考研的、想自己找实习单位的、想考公务员的同学，可以自己发展。学校上课已经不再讲授新的知识了。学时已经完成了。学分已经够了”（以上对话引自电视字幕）。于是凭着对收藏球鞋的热爱，小马与一家鞋类购物网站签约做买手助理。

这位学生说的情况是真实的，也是我们许多本科学校的实际情况。大家可以看到，所谓四年的课程究竟上了几年？你看：在第三年的五月份，“学校上课已经不再讲授新的知识了。学时已经完成了。学分已经够了”。有人会说，学分已经够了不就可以了吗？四年制的学制，实行学分制，应当是大多数学生四年完成学分，极少数学生三年或三年半完成学分，这是正常的。而全部学生不到便三年完成了学分，这学分标准是怎么定的！

四年的学制，不到三年，所有的学生都已经修够了学分，完成了学业。那么，这三年是否“足斤足两”？我看也不见得。且不说军训之类的事情。许多学校的课程，往往连排三节甚至四节。教师现在用ppt，比过去写黑板、脑力劳动加体力劳动轻松的多，虽然累一些，但往往可以坚持下来。但是学生能接受得了？在疲惫不堪的学生面前匆匆讲完、宣布提前下课是可以赢得山呼万岁的。再加上许多学校为了节约水电暖气，集中放假，平时的星期日也用来上课。学生忙时忙死，闲时闲死，饱时撑死，饥时饿死。更有许多学校，对于与考研无关或关系较小的课程糊弄了事。众所周知，在化学专业的所有课程中，《结构化学》是学生最感困难而对于弄清化学中的“为什么”最有用的课程。但是，由于在考研中占到的比例很小，有的学校（其中包括那些以考研著称的学校）就把该课程的大部分内容让学生“自学”。这实际上是另一种形式的更加恶劣的缺斤短两。

号称四年，实际上不到三年，这缺了多少？实在比央视的新闻三十分更缺。

如果你要去追究央视的新闻三十分缺斤短两，我估计八成会失败，因为央视一定会拿出一个什么文件，说他们是符合此文件精神的。同样，我们的大学也会说出他们的做法都没有违规，都符合上面的某某文件精神。但是，无论他们怎样狡辩，说他们并没有违规，缺斤短两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与买到缺斤短两的物品和看到新闻三十分中无穷的广告不同，大学的缺斤少两往往得到许多学生的拥护。原因之一，他们是学生，他们尚不晓事。例如一年级的学生就有逃课的，因为这里不是中学，没有人死死的看着。更有相当多的学生，上大学的目的，只是为了得到一张文凭。所以他们并不在乎教学是否缺斤短两，甚至希望斤两越少越好。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考研。第四年的课程，即使在开课，还有人多少人去上？如上述小马所述，三类人即“有意向考研的、想自己找实习单位的、想考公务员的”，都已经让学校放掉了，还有另外的人吗？三类人中，关键是考研的。考研是学校鼓励的，甚至是许多“大学”的办学宗旨。所以，重点保证考研的复习，是许多大学必须要做的。正如现在的高考形式是使得高中只上不到两年的课程，而化一年时间去做那些有百弊而无一利的复习题一样，现在的考研，也使得大学走上了高中的上述道路，让学生去做那些有百弊而无一利的复习题，而耽误了真正有用的学习。

不改革现在的考研方式，要想解决本科教育的缺斤短两是不可能的。而改革现在的考研方式，其复杂程度应该远远低于高考。其出路之一就是废除全国统一的考研，把研究生的招生考核交由研究生导师负责。所谓导师自主招收研究生，就是主要是导师说了算，招生考试怎么考、考什么、考不考，招收谁不要谁等等，都主要由导师决定，有关部门审核就是。由于导师的考核完全是个性化的，各个导师的情况千变万化，学校根本无法作统一的投机取巧的应对，只有老老实实地、脚踏实地地搞好各门课程的教学。本科教育的缺斤短两也才有可能彻底解决。

本人曾经写过博文《应当开展导师自主招收硕博连读生和博士生的试点工作》（http://blog.sciencenet.cn/blog-612874-564099.html ）。我认为：

“现在的研究生招生考试已经严重地干扰甚至很大的伤害了本科教学工作。”

“实际上，研究生的招收也完全没有必要进行全国规模的考试。研究生、特别是博士生的学习和研究工作，都带有导师的极强烈的个人色彩，基本上是师傅带徒弟式的。该招什么样的学生，只有导师最清楚。因此，导师自主招收研究生特别是博士生是十分必要的，也是世界大多数国家的做法。”

“我主张，应当开展导师自主招收硕博连读生和博士生的试点工作，可以在中科院的若干研究所和条件较好的高等学校的某些理工科专业进行试点。

这一步是迟早要走的，我看是到该准备走的时候了。”

这是解决本科教育缺斤短两问题的根本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