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说暑天的出汗、降温和穿衣

明日（7月23日）大暑。暑是热的意思。暑和煮两个字，是很有趣的一对。煮字表示底下用火烧（四点就是火字的形变，人们这样写，盖为不使字形过长）；暑字则表示太阳在头顶晒。夏天在太阳暴晒下的温度，五六十摄氏度并不罕见。如古诗所说，赤日炎炎似火烧。大暑天气，真的就如在用火煮一般。

人是恒温动物，人体内的许多化学反应都必须在37℃左右进行，温度高了低了都不行。但是，人的各器官包括大脑、内脏和四肢的肌肉都在运动，都需要能量，这些能量很大一部分最后都转化为热。这些热能就需要散发出去，不然人的体温就会上升。

一年四季，人周围的气温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低于人的体温，所以，人体的散温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很容易的。在冬季，外界气温很低，如果散热太多，人的体温就会降低太多，影响到人体的各种化学反应，就可能会产生不良的影响，极端的情况下，甚至可能把人冻死。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人要穿衣裳，以保住身体的温度。

然而，夏天气温高，穿着的衣服不合适，人的散温就有可能发生困难。这时，人会感到不舒服。

热量的传递，自然的情况下，总是从温度高的物体传向温度低的物体。传递的方式，有传导、对流和辐射。

衣服贴着皮肤，身体的热量可以传导给衣服，衣服再传导给外界。衣服中间有许多小的空隙，那是热的不良导体，所以衣服能够保温，延缓体温向外界的传导。这样，人们在冬天的穿着厚实，而夏天的穿着则单薄。

衣服与皮肤之间总会有较大的空间，空气可以在这些空间流动，这种流动可以帮助散热。穿着的衣服越宽松，越便于空气的流动。所以，冬天的衣服比较紧身，而夏天的衣着大多宽松。

热的辐射，这里是指红外线的辐射。物体只要不在绝对零度，就会向外辐射红外线。温度越高，辐射就越多。我们用“红外枪”测体温，就是测量皮肤向外辐射的红外线。裸露在外的皮肤直接直接把红外线辐射给外界。穿着衣服的情况下，皮肤把红外线辐射给衣服，衣服会辐射给外界，也会辐射给皮肤。一般情况下，身体温度比衣服高，衣服温度比外界高，所以人仍然往外辐射热量。

人体除了按照上面所说的一般干燥物体间热量传递的方式之外，还可以通过水的介质来向外传递热量。虽然也还是上面所说的三种方式，但是，其介质是水分子。

众所周知，水分子由一个氧原子和两个氢原子组成，形成一个三角的形状。由于氧原子吸引电子的能力比氢原子大得多，所以，水分子中，正电荷的中心与负电荷的中心并不重合。另一方面，一个水分子中的氧原子，仍然有可能去吸引另一个水分子中的氢原子，形成所谓“氢键”。这样，在水分子之间有很强的吸引力。这种分子间的较强的相互作用致使水在室温下就凝结成为液体，而通常的小分子如三原子分子二氧化碳（CO2）、四原子分子氨（NH3）、五原子的甲烷（CH4）、六原子的乙烯（C2H4）等在室温下都是气体。

但是，仍然有一些水分子在得到较大能量的情况下能够“挣脱”别的水分子的吸引，离开液态水中的其他水分子成为气体（水蒸气）。我们洗了的衣服，能够晒干或晾干，就是一个说明。

要挣脱别的分子的吸引就需要能量，因而水从液体变成气体需要大量的能量。衣服放在太阳下晒，显然比阴晾更容易干，那是太阳给了它更多的能量。

在室温下，每一克水蒸发成水蒸气，大约需要580多卡的热量。这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做一个近似的比较，把一克水的温度升高一摄氏度，需要一卡的热量，把一克水从0℃烧到100℃，也才需要100卡热量，而室温下把一克水蒸发掉，差不多需要能够把近8克的水烧开的热量。

这样，在外界气温较高的条件下，出汗，从而让汗水蒸发，就是带走我们身体热量的重要手段。

蒸发是水分子离开液体水成为气体，同样，空气中的水分子也可以从跑到液体水中，这个过程就是凝结。蒸发和凝结这两个过程同时存在。空气中水分子的多少，决定了哪一个过程更占上风。

如果空气中水分子很少，凝结过程会很少，蒸发与凝结两个过程之和，可以说蒸发就比较容易；空气中水分子越多，凝结就越多，两个过程之和，蒸发显得就比较困难。这是我们都经历过的：天气潮湿，洗的衣服就不容易干。

如果空气中的水分子多到一定程度，蒸发和凝结两个过程会达到动态平衡。我们说这时候空气中的水汽就饱和了。如果再增加水汽，那么凝结就会大于蒸发。

空气中水汽的饱和程度是随着温度变化的，在高温下，空气中能够容纳更多的水汽。当气温下降时，空气中的水汽往往就会超饱和，水就会凝结下来。冬天的时候，室内温度高，室外温度低，窗户玻璃上就会凝结上水滴，甚至结成冰。夏天开空调，空调把空气冷却，就有水凝结出来，所以空调的管子就往外滴水。

蒸发过程是需要能量的，如果没有外界给予能量，那么液体水的温度将下降；而凝结过程与之相反，它是放出能量的。空调就是利用了这个原理，让工作液蒸发以吸收能量，致使室内气温降低，而让工作液凝结而放出能量。我们路过空调的室外电扇边上，能够感觉到电扇吹出来的热风。

如果蒸发很容易，我们身上的汗水很容易干，带走的热量就多，我们感到凉爽。如果蒸发不容易，身上的汗水不容易干，身上的热量不容易带走，我们会感到闷热。

实际上，由于出汗，我们身边的空气中水分子的分布并不均匀。离开我们身体越近，水分子就越多。我们穿着衣服，影响着水分子的离开。如果衣服宽松些，水分子就容易离开。衣服不宽松，影响水分子的离开，就显得闷热。

我们吹风扇，如果外界气温低于体温，就能够加速外界空气与身体的热量交换，降低身体的温度，使我们感到凉快。另一方面，风把身体附近的水分子较多的空气吹走，有利于皮肤上汗水的迅速蒸发，带走热量，更使我们感到凉爽。

如果我们在大运动量的运动，身体各部分器官、肌肉都将产生大量的热量，出汗将是我们身体降温最重要的手段。如果天气过于炎热，甚至气温超过了体温，降低体温的办法也只有出汗。如何使得汗水能够通畅地排出而且尽可能快速地干燥，就是一个最重要的任务。这时候，需要衣服的宽松，不要太紧。

一般人认为，棉织品吸水性强，可以作内衣，但是，当汗水太多时，棉织品反而是不好的。棉花的成分主要是纤维素，纤维素的单体是葡萄糖，葡萄糖的每一个碳环上都有羟基，非常容易与水结合，所以棉花的吸水性能非常好，但问题也在于它与水结合太好了，水不能很快地排走。湿透了的棉织品衣服就往往牢牢地黏在身上，影响着汗水的蒸发。

所以，在基本上不出汗或出汗很少的情况下（实际上人每时每刻都在出汗，只是出汗太少的时候，很快就干了），人穿着棉织品的内衣非常好的，它能够迅速吸干少量的汗水，使人们根本感觉不到汗水的存在。但是，在汗流如雨的情况下，湿透了的棉织品内衣黏在身上就不舒服了。

过去南方天气暑热，又潮又热，人们又没有如今的空调，夏日出汗不止，穿棉织品黏在身上也很难受。略有身份的人又不好光身体，于是，香云纱就成了非常好的暑夏衣料。香云纱，在江南又讹称香烟纱，是丝织品用薯莨（音liang4）浸出液反复处理的衣料，一面黑色，另一面如香烟烟丝的棕色，很有特色。香云纱的最大优点是不沾皮肤，轻薄而不易起皱，柔软而富有身骨。当然，其缺点是颜色不漂亮。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及以前，是江南百姓居家穿着的良好衣料。现在空调盛行，在家里再也不容易大汗淋漓，穿香云纱的人也就很少了。

运动员在运动时出汗像下雨一样，现在有优质的合成纤维运动服，超细的纤维，毛细作用好，能将身上流出的汗水迅速抽走。

现在，还有一些在高温酷暑下继续工作的工人。为了公众的利益，他们在高温下辛勤地工作，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尊敬的。应当尽可能地缩短他们在高温下工作的时间。如果一定要在阳光酷暑下工作，由于外界温度高于体温，出汗是唯一可以使他们身体降温的途径。他们应当穿着比较厚实而宽松的衣帽。厚实，是避免外界的高温辐射和太阳的直接照射。宽松，是使空气能够流通，便于汗水的蒸发。即使如此，也必须避免在高温酷暑下过长时间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