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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说古今衣食住行(13)车的传统文化
轮子是古人最重要的发明之一。有了轮子,造了车子,人们才能够更好地远行。没有车,人当然也能够远行,但是他无法携带多少物品。有了车,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当然,如果他有被驯服了的牲口,也能够驮一些物品,但那远远不如让牲畜拉车所能够装载的多了。
我国古代用牲口拉的车,全都是两个轮子的。所以车的单位是两,后来为此造了一个輛字(如今简化为辆)。
古代拉车的牲口,一般是马和牛。由于马跑得快,所以马车主要用作战争,也用作长途载人。马车体量小,称小车。牛车多用于载物,称大车。但是,由于牛车稳重,虽然慢一些,但是不那么颠簸,古代可没有如今这样平坦的马路,走太快人就受不了颠簸,所以一般人也乘牛车。
无论是马车、牛车,都需要有驾车的。驾车称为御,又写作驭。这两个字本来是同一个字的两种写法。
御是古代儒家教育的六门基本课程即六艺之一。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驾车竟然排在“语文”、“数学”之前。孔子说过:“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驾车为什么如此重要?我们从《论语》中的下面这段内容看起。孔子最喜欢的学生颜回死了,颜回的父亲请求孔子把他的马车卖掉给颜回的棺材添一个椁(外棺)。孔子说他儿子孔鲤死了,他也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是“大夫”级别的人,出门不能够不乘车而步行的(“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既然乘车而不步行是作为大夫这一级贵族必须遵守的礼,那么,御即驾车就是接近贵族从而可以出仕做官的最佳门径之一。御作为学求做官的基本课程也就理所当然的了。
另外,春秋时,打仗时兵车相当于20世纪中期的坦克。有高超驾车技术在战斗中非常重要。例如,齐晋鞌之战,开战之前,齐国高固就驾车冲向晋阵,打倒一晋将,并跳到其兵车上,把晋国的兵车押回齐阵。高固雄赳赳地鼓励本方将士:“欲勇者,贾余馀勇(有需要勇气的,我这里还有剩馀的可以出售)”。由此留下成语“馀勇可贾(音gu3)”。
当然,驾车者也必须有好的“政治素质”,不然就会有麻烦。如宋郑交战,宋军主帅华元的御者羊斟由于在战前没有吃到羊肉,对华元很有意见。开战后直接把兵车驾到郑军阵中,使华元被俘。他对华元说:“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上次分羊肉你说了算,现在驾车的事我说了算)”。这是成语各自为政的出处。
由此可见,御作为六艺之一,确实非常重要。
一辆兵车用四匹马拉,称为一乘(音sheng4)。如《战国策·齐策》中记载,冯谖劝孟尝君“狡兔三窟”,于是“孟尝君予车五十乘,金五百斤,西游于梁”。
春秋战国时期,中等大小的诸侯国可有兵车千乘,称千乘之国。大国则称万乘之国。如《论语》中记载,孔子说子路“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可以在千乘之国管理军事)。
由于一乘车有四匹马,所以有时候乘可以代替数字四。
也由于四匹马拉车,人们造了一个驷字,其义为四匹马拉的车。《论语》中子贡劝告卫国大夫棘子成说:“驷不及舌”。后来人们把这句话演化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里驷和驷马并不是四匹马而是四匹马拉的车。
春秋时期,中原人还不骑马。所以那时候的文献上说到的乘马,就是乘马车。如《论语》中孔子说公西华出使齐国“乘肥马衣轻裘”,就是乘着肥壮的马拉的车子,穿着轻暖的皮袍子。这里的乘肥马不能理解为骑肥马。
古代的车一般都用木制作,车要有车轮和车轴。
轮子中间有孔可以穿进车轴的圆木称毂(音gu3)。轮子的圆形边缘由一块块木块拼起而成,称辋(音wang3)。把辋和毂连起来的木条称辐。
《老子》:“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说的就是毂中间的孔看上去是空的,可正是它的用处(可以穿车轴)。
这些辐条从中间(毂)连向四周的辋。一根点亮的蜡烛,把光像辐条一样射向四面八方,称辐射。我们现在所谓的光的辐射、热的辐射、电磁辐射等等词汇,都来源于此。
把这个过程反过来,由四周向中心聚集,称辐辏。如人烟辐辏(说城市人多)、宾客辐辏、万方辐辏(说各方民族都来朝见)。
车轴插进轮毂中,为了不使车轮在行进的过程中掉出来,就在车轴两端钻孔安上销子,这个销子称为辖。《淮南子》说:“车之能转千里所者,其要在三寸辖”。
辖引申为被卡住,制辖。如《续玄怪录》中说一只老虎把头伸进了窗户框里,“陷头于中,为左右所辖,进退不得”。
辖又引申为管辖,管理。例如,如今的行政管辖范围,直辖市,省辖县等等。
两个轮子之间的距离,称为轨。所谓“车同轨”,就是国家规定车的轨间距。古代的路大都是土路,车走后,两个轮子在土中压出的痕迹称辙。后车压着前车的辙而行,就比较平稳而安全。前些年草原上的路,都还是这样由一辆辆车压出来的。
显然,辙间距与车轨间距相关。如果各种车的轨间距不同,相差太大,车辙也将是乱七八糟,路就不平了。车同轨,辙也就相似,由辙形成的路就平坦。
现代意义上的轨道、铁轨等词汇,离开古代意义上的轨并不很远。
压在车轮上面的是车厢,称为舆。对于大车,车厢底部的两根“梁”,也往往就是延长到前面去的两根直木,称辕。拉车的一头牛就处在两根辕中间。
古代君王出行或军队扎营,用车环围以作防范,出入处以两车相向竖立作门,而辕则高耸,称辕门。如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小说《三国演义》中有“吕奉先辕门射戟”。戏曲中有《辕门斩子》。辕门往往引申为各官衙的大门。
由于需要把辕架在马或牛背上,辕的前端要固定上横木,称衡。
《论语》中,孔子强调要时刻不忘“言忠信,行笃敬”,他说要“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站立时似乎看到“忠信笃敬”这些字就在你前面,乘车时就像看见这些字靠在车衡上)”。
放在牲牛背上的曲木称轭。轭与衡功能相同,只是形状不同。衡直而长,轭短而曲。两头牛在一起拉车就说它们共轭。
在现代各学科中,往往把英语conjugate翻译成共轭,那是“相对应的一对”的意思。各学科中的共轭量有各种不同的定义,但都是相对应的一对。
古代大多数马车都要求乘员是站着的,称立车。这也容易理解,路不平,又是木头轮子,古车又没有现在这样的减震装置,马跑得快,就非常颠簸。如果像古人那样正襟危坐,两个膝盖恐怕几下子就颠碎了。即使像现在这样的姿势坐着,也很难受。乘过拖拉机拉的拖车的人,都有这个体会,只有站着,扶着拖车前面的车帮架子,还略微好受一点。所以,古代的马车,乘的人大都是站着。
车厢前面有横木可以让人凭依扶手,称为式,也写作轼。在车厢两旁有可以凭依的木板,称輢。在輢的上方更高一点还有可以扶手的木条,称较。“较”高而“轼”低。
通常情况下,人站在车上靠着輢扶着较,如果遇到需要致敬的情况,就要去扶前面的轼,由于轼低矮,人就必须俯下身子,这种致敬的仪式称为式。《论语》说孔子“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遇到穿丧服的人和背负国家图籍的人都要致式礼)。
较常常被通作校,作校对之校。校对当然是把两个版本作对比,所以,较字后来的意思就是比,称比较。
由于车厢的前面和侧面都围着,人们从车厢的后面登车。
《论语·乡党》说孔子乘车的动作礼仪:“升车,必正立,执绥。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
绥是借以登车的绳索。这是一个会意字,“糸”表示与丝有关,“妥”表妥当、平安。孔子上车时,一定站正了,拉住供登车的带子上去。在车中不向车内东看西看,不突然大声说话,不用手指指点点。这样做,都是不干扰驾车者。
舆是车厢,如果道路不好,走车艰难,那就不如让人抬着,这就是所谓肩舆。肩舆也称轿子。轿字的本义也是一种小车子。后来就专指人抬的肩舆了。
舆由车厢引申为车,舆人就是造车的人。《周礼·考工记》有舆人一职,其职责是造车。当然这些人的身份低鄙。
舆夫就是轿夫。从做官的角度看,舆隶、舆皂等都是贱役。皂、舆、隶等都是从事杂役的人。
毕竟做官的人是少数,从事贱役的人是大多数。所以舆有众的意思。舆望就是在众人中的声望;舆论就是众人的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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