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说“疫”

这一次新冠病毒引起的疫情，很快就要两年了。它给人们的生命和财产都带来了极大的损失。

防疫是正常社会生活中的大问题，必须常备不懈。我们国家对此一直是很重视的。在50年代初期，也就是我刚开始接受学校教育不久，就成立了各级卫生防疫站，我们小学生也都受到卫生防疫的教育。我记得那时候都种牛痘，打卡介苗。我们都被告知，种牛痘是预防天花，打卡介苗是预防结核病。我还记得那时候开展爱国卫生运动，预防“美帝”的细菌战。当时这些防疫的宣传，我们小学生也都参与了。

疫是流行性急性传染病。防疫，就是防止传染病。传染病的病原体一般为微生物，也有一些是寄生虫。这些致病的微生物包括病毒、衣原体、立克次体、支原体、细菌、螺旋体和真菌等；而寄生虫主要有原虫和蠕虫等。

在这些病原体中，病毒最小，只有在其他生物的细胞里才能存活和复制，离开了被感染的细胞，它无法复制自己。虽然在其他生物的细胞之外它比较“脆弱”，容易被杀灭，例如用酒精甚至肥皂都能够杀灭新冠病毒，但是，一旦进入了“寄主”的细胞，它还是很顽固的，能够以很快地速度复制自己。而人们也决不可能把被感染的细胞都一起杀灭。我记得前任的美国总统就出过让人往体内注射消毒剂的笑话。找到能够很快把侵入人体的某一种特定病毒杀灭而对人体伤害很小的合适药物，一直是药物工作者的难题。对付病毒肆虐的最有效的办法之一是疫苗。

如上面说过的，我们这一代人都种过牛痘，也正是普遍地种牛痘使得天花成为被人类消灭了的传染病。又如，口服脊髓灰质炎减毒活疫苗大规模推广后，全球消灭脊髓灰质炎行动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我小时候常常看见的因出天花而形成的“麻脸”，和因脊髓灰质炎（小儿麻痹症）引起的“瘸子”，现在基本上都看不见了。如今我们抗击新冠病毒，也需要全民打疫苗，才能够做到群体免疫。

抗菌素是杀灭致病菌的有效药物。如青霉素一类的药物（β－内酰胺类抗生素）都是作用于细菌的细胞壁，从而使细胞无法复制繁殖。由于人体中的细胞并没有细胞壁，所以，青霉素类药物对人体细胞就没有什么危害。抗生素的使用拯救了大量被细菌感染者的生命。当然由于病毒只是一些蛋白质分子，连细胞都没有，这样，抗菌素药物对于病毒就没有杀灭作用。

在各种病原体中，寄生虫是最大的，它可以是一些很复杂的动物了。我记得，在上世纪80年代和以前，小孩子有蛔虫等寄生虫是相当普遍的现象。主要原因还是那时候卫生条件差，寄生虫卵通过粪口传染，感染了许多孩子。用驱蛔灵等药物，能够让小孩子一下子拉出来一堆蛔虫。现在卫生条件好了，小孩子感染寄生虫的也就少了许多。在上世纪，南方各省防治血吸虫病的工作就非常重要，1955年中央成立了血吸虫病防治领导小组，统筹领导防治血吸虫病的工作。后来国务院也成立了血吸虫病防治工作领导小组，防治工作取得很大的成绩，直到2008年防治工作的领导才交还给卫生部。

有些病原体是通过蚊子等昆虫来传染的。例如，疟疾就是通过蚊虫的叮咬来传播疟原虫。这是一种对人类健康危害极大的传染病。疟疾最严重时期，全球每年约有7亿人感染疟疾，约700万人死亡。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统计，2000年时全球约有3亿疟疾患者，每年因疟疾死亡的人数超过100万。而2018年全球有2.28亿疟疾病例，疟疾死亡人数40.5万人。患病人数的减少得益于正确使用包括DDT在内的杀虫剂，而死亡人数的下降则有包括青蒿素在内的现代药物的功劳。

由于病原体不同，各种传染病的预防和治疗方法也有所不同。但是，注意环境卫生、保持个人的良好卫生习惯，总是防止各种传染病的最重要途径。这是毫无疑问的。

几千年来，各种传染病给人类带来了极大的危害。厉害的时候真是“十室九空”。《说文解字》解释疫字就说：“疫,民皆疾也”。宋代的字书《集韵》引用《字林》这样说：“疫，病流行也”。当然，由于古人认识不到这是微生物等病原体的传染，他们认为是鬼神在作怪。东汉刘熙的《释名》这样说：“疫，役也。言有鬼行役也。”

《周礼·春官·占梦》说:“季冬……乃舍萌于四方，以赠恶梦，遂令始难殴疫。”东汉的大学者郑玄这样注解最后一句话:“令，令方相氏也。难,谓执兵以有难却也。方相氏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为之殴疫疠鬼也。故书难或为傩。”如今南方从东南沿海到西藏高原都还流行的带着面具的傩，就是击打这些疫鬼。

又如《吕氏春秋·季冬纪》有这样的句子：“命有司大傩旁磔”。东汉的高诱这样注释:“大傩,逐尽阴气,为阳道也。今人腊岁前一日击鼓驱疫,谓之逐除,是也。”

前面引郑玄注中有“疫疠鬼”这样的词语，疠在这里就是疫，古人往往疫疠连说，就同后来人们常常称瘟疫，把瘟和疫连说一样。

瘟是一个后起字。《集韵》这样解释说：“瘟，疫也”。《中华大字典》这样说：“古疫疠并称，今通称瘟疫”。如今我们一般人所说的疫和瘟疫并没有什么区别。当然，如今也有人从所谓专业的角度“咬文嚼字”，说瘟和疫不同，批评如今的人们说瘟疫是连瘟字是什么意思都没有弄清楚。这是很无聊的事情，人们现在所说的这场瘟疫是指由新冠病毒SARS-CoV-2引起的疫情，只是在一般都语言习惯上使用瘟疫这个词，并不是根据“瘟疫”这个词来治病。

有意思的是，在很多情况下，人们说疫是疫鬼，所以请傩来击打和驱逐疫鬼；而称瘟神，则用祭祀来送走瘟神。过去有送瘟神的风俗画，画“纸船明烛照天烧”的情景，把纸船顺流而下，烧掉。只要把瘟神从我这里的地方恭敬地送走，到下游什么地方去就不管了。颇有些像马三立先生相声中的马善人，把自己身上的跳蚤放别人衣领里的做派。

当然，疫疠或瘟疫都不是神鬼们的作为，古人中也有人看得清楚。《太平御览》引曹植说疫气：“或以为鬼神所作。此乃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是故生疫。而愚民悬符魇之，亦可笑也”。虽然曹植们不知道微生物和病原体，但是他们把疫情归于阴阳失位，指出与时令和气候有关，是寒暑错时，还是一个很进步的说法。

疫字是写法是疒字头下一个殳。殳（音shu1）是古兵器，由竹或木制成，如棍而有棱无刃，古代服役的戍边士兵就手持殳。

《说文解字》：“役,戍边也。执殳巡行也。”会意字役字就是手持殳走路（双人旁是行路的意思）。兵役、战役、劳役、奴役、役使、差役、杂役等词都从戍边这个本义引申而得。

古人认为疫有鬼神驱使，即“鬼行役也”，所以从疒从役省。

由殳作为组分的字大多与殳或用殳击打有关。如，殴（繁体字毆）、毁、段、杀（繁体字殺）、投、毅等字就很明显与击打有关。

殹，本义是被击中后的呻吟之声，引申为病中呻吟之声。加酉以后，成了醫，大概古人治病离不开酒，醫字如今简化为医。

殿，本义是击打的声音，后来假借为宫殿、高大的屋宇。

殷，本义为作乐之盛，殳是兵器，古人作乐时挥舞兵器敲击并作舞。

般，本义是“象舟旋也”，“殳謂所以刺船者也”。用殳点刺船，船会原地打转转。

设，《说文解字》：“施陈，从言从殳。殳，使人也”。施陈就是陈列摆设。有人认为，这里的使人就与上面般字中使船打转转一样。也有人认为，这里应当是役省，也就是役人的意思。

股，本义是大腿。大腿是人体中最长的一部分，当然股骨也是最长的骨头，就像殳一样。

需要说明的一个字是没。没的本义是沉没，然而这个字过去的偏旁并不是殳，其篆字是又字上面一个表示漩涡的“回”，楷书化以后写为“沒”，人们把它“俗写”为没。过去的字典上仍然写为沒，所以它并不是殳字旁。与之相关的是过去表示死亡的“殁”，也是俗字，过去的正规写法是“歿”，不过现在都规范化为“殁”了。

上面这些说的是与疫中间的殳相关的字，都可以算疫字的“亲戚”，所以顺便说一下。

这一次由新冠病毒引起的疫情，已经在全世界肆虐近两年了，我们这里经过全国人们的努力，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把对生命的损失减少到最低的程度。现在我们还需要再坚持一下，每个人都管理好自己，毕竟曙光已经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