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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之下(之后)我们怎么吃(1)序 精选

已有 6723 次阅读 2020-5-17 08:25 |个人分类:科学与生活|系统分类:人文社科| 新冠病毒, 生活习惯, 吃饭

疫情之下(之后)我们怎么吃(1)序

新冠病毒仍然在全世界肆虐,看起来,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人们似乎难以消灭这种病毒,必须要学会和习惯于与这种病毒相处。

为了在这种病毒还存在的情况下好好生活,我们有必要反思我们过去的生活方式,改正某些不健康的生活方式。

民以食为天,在生活的诸多方面,吃饭是最重要的方面之一。应当承认,在吃的方面,我们过去有不少不好的习惯。在新冠病毒疫情下,以及将来的疫情之后,就有必要用更科学的方法来指导我们的“吃”,而把那些不好的习惯改掉,要养成吃东西的好习惯。

在说要吃得科学、吃得合理之前,先杂说几句,作为一个代序。

杂说“吃”——代序

古人说:“民以食为天”。自古以来,吃确实是老百姓最大的事情。

同样一个动作,写在纸上,今人说“吃”,古人则大多写成“食”或“啖”。“吃”字在古人那里最早并不表示往嘴巴里塞东西然后咽下去这个动作,而是表示说话结结巴巴,即所谓“口吃”,该字最初写为口旁气字(乞字为气字的减省),气字一方面表音,另一方面也表示口吃时发声出气的不连续。

大概到了魏晋南北朝的时候,人们用了另一个字来表示“食”或“啖”,那就是“喫”。喫这个字,在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中还没有(现在流行的《说文解字》中的喫字是后人补入的),到了南朝梁代顾野王所撰《玉篇》里就有了。在往后的岁月中,当人们用文绉绉的语言即用所谓“古文”写作时,人们仍然用“食”用“啖”,如果要口语化一点,那么就用“喫”。又因为喫和吃的音旁“契”和“乞”读音一样,所以人们往往用“吃”字代替“喫”字(直至今日,大多数方言中吃和乞、喫和契仍然同音),这样的“简化字”在民间和非正式的场合用了上千年。于是,在1950年代,国家就正式公布,用“吃”作为“喫”的简化字,从而把作为“食”这个意义上的“吃”字“扶正”了。

在今天的普通话中,吃和喝是相对的。这样,吃喝就是食用的总称。吃是统称,相当于古人的“食”,但一般只用于固体,喝也是一种“食”但仅用于流体。例如,现代普通话只说喝水、喝酒,基本上不说吃水、吃酒。这与古人的用法略有差别。现在的许多方言则仍然延续着古人的传统,不管固体还是液体食物,都可以说吃,甚至把严格地说并不是“吃”的动作也说成吃,例如把吸食鸦片烟或香烟也叫做吃鸦片烟或吃香烟。

另一方面,古人所说的吃(喫),绝不与“喝”对称(cheng阴平)。也就是说,对于食用流体,古人绝不称“喝”而称“饮”。过去,喝是大声叫喊从而是呵斥或恐吓的意思,直到很晚的时候才有了现在的食用流体食物的用法。所以,与现在“吃喝”大致对应的古人用词是“饮食”。这个词到现在还在使用,甚至还是一个正式的用词。吃喝是口语,饮食则是书面语。我们总是说“饮食业”而不会去说“吃喝业”。

多少千万年以来,我们中国人一直生活在艰难的环境中。能够找到足够的营养食物以生存下来就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而吃饱肚子一直是国人的奢望。这样,吃饭问题就基本上等同于生存问题,吃饭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吃饭”这个词就略同于“生活”。我们常常说,某人靠某某方式(例如:种田、做木匠、打铁、教书、唱戏、开店、打猎如此等等)吃饭,就是说此人靠这种方式谋生。上述谋生的方式也常常被称为他的“饭碗”。丢了饭碗就是失去了生机。

对于某些特定的人,还有特定的名称。如,像唱戏、说书一类的就是吃开口饭的,做小工是吃力气饭的,开店做买卖就是吃生意饭的,开妓院或做妓女就是吃皮肉饭的,把在洋行里做事称吃洋行饭,在码头做事称吃码头饭,什么都不做的就称吃闲饭的,什么都不会做的人就称吃干饭的或白吃饭的。

又如,旧社会把发放军人、警察的薪金称为发饷或关饷,所以把做军人、警察等称为吃饷的,而把军官、警官虚报军警人数以贪污肥己的行为称为吃空饷。因过去做学徒待遇差,往往仅以萝卜干为菜,故称做三年学徒为吃三年萝卜干饭。在公有或集体企业退休或病休的工人根据劳动保护条例能够得到一定的生活补助,于是,他们的退休或病休就称吃劳保。平均主义的分配劳动报酬就称为吃大锅饭。没有任何收入称为吃西北风。把只知道吃的人称为吃货(在互联网语言低俗化倾向的影响下,该词逐渐成为褒义词,成了美食家的近义词)。

由于千万年来的食物匮乏,吃一直是动物和人类共同的问题。这样,在中国人的语言中,吃什么也是人与动物的重要差别。黍米、五谷是人类的食物。古人的“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等话语中“黍”、“米”、“粥饭”等字词就是表示人的生活来源。所谓吃饭,主要就是吃“粮食”(最早的时候,“行道曰粮,止居曰食”,后来就统称“粮食”了)。在老百姓的口语中,吃不吃粮食更是作为区分人与动物的标志。“吃粮食的”(或“吃五谷杂粮的”、“吃粥饭的”)就是指人、“吃泔水的”就是指猪、“吃屎的”就是指狗,这是约定俗成的语言。吴方言中说“不吃粥饭的”,东北方言中说“干什么吃的”,都隐含着骂“不是人”的意思。

有时候,我们把吃饭的饭字也省略掉了,说一个吃,就表示吃饭。例如,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又如著名的问候语“您吃了吗”。

在很多情况下是我们把吃某种东西作了另外的解释。例如,吃醋表示嫉妒特别是男女关系上的嫉妒;吃空心汤团表示空欢喜一场;吃素的表示无能者;吃错了药表示脑子从而行为不正常;吃了枪药表示说话办事火气大;吃花酒表示挟妓饮酒作乐;吃嫩草表示老夫少妻,如此等等。

在更多的时候,我们把许多根本不能吃的东西,都作为吃的对象,这时候的吃,就有了另外的意义。

在这些用法中,与真正的“吃”较为接近的意思是“拿入,收进,得到”,例如,商业上的商品买入(包括具体的和虚拟的)往往说“吃进”,打牌时收进某一张或几张牌也称“吃进”,下棋的时候要拿掉对方的子称为吃子(象棋中的吃车、吃马,围棋中的吃掉对方多少子等等),商业活动中分得利润称吃账、吃红利(赔了则称吃赔账、吃倒账),拿回扣称吃回扣,贪污称吃私,打仗时歼灭敌人称吃掉敌人,得零分称吃鸭蛋等等。在这个意义上的吃,还可以有“吃挺”(进货进够了或者能力不够无法再进了)、“吃不下”、“通吃”之类的说法,实际上“赢者通吃”现在也是一个很普遍的不合理现象。

由于自然界总是强者吃掉弱者,吃也便有了胜过、欺负等含义。如田汉《关汉卿》:“有这样恶毒的家伙!他算把良善的人吃定了。” 吴方言有成语“一物吃一物”(其中“物”方音mu)就是“一物降一物”。“捡软的吃”表示欺负弱者。再如,吃豆腐,本来表示欺负弱者(男女均可),有戏谑性质,后来表示欺负、调戏妇女。

在早期白话文中,吃就有被、挨这样的意思。如讲两人交战,某人吃了一刀(枪、棍等)。被绊跌了一跤,称吃了一跤,从而留下了“吃一堑长一智”的成语。被司法部门关起来称吃官司、吃监牢。受了牵连,称吃挂落(瓜络,guālào)。挨打,称吃生活。吃在挨打这个意义上的用法很多,而且大致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用什么工具打,就称吃什么,如吃拳头、吃棍棒、吃板子、吃戒尺、吃教鞭、吃毛栗子(用弯曲的食指、中指击打小孩子的额头,比“弹脑门”力量大),直至吃枪子;另一类是被打的地方在何处就称吃何处,如吃耳光、吃手心、吃屁股等等。这种从早期白话中来的用法,在如今的普通话中正在衰亡,“吃”字被“挨”字所替代,而在方言中仍然保留的较多。

上面所说的“吃”的对象,都还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实际上,吃表示遭受、忍受的,还有很多抽象的、精神方面的东西。如,吃苦、吃惊、吃亏、吃力、吃劲、吃紧、吃功夫、吃硬吃软、吃不准(吃准了)、吃不消(吃得消)、吃不开(吃得开)、吃瘪(吴方言,表示服输之意,三十年代文艺作品多见)等等。

总而言之,吃这个字是汉语中用法最为活跃的字之一,这与吃这个行为在我们生活中最重要的地位有关。我们的语言中,还有很多不直接说吃而实际上表示吃的说法。近日很流行的舌尖上的某某,就是一个例子。

吃是动物和人类能够生存的必要行为。千万年来,人类一直为了取得维持生存的必要营养而艰苦奋斗,吃成了与生存几乎等价的事情。

现在,随着人类社会和科学知识、技术的进步,取得必要的营养以供生存的问题不再像过去那样突出。我们终于可以把吃与生存划分开来,终于可以说吃是为了生存,而不是生存就是吃。既然吃是为了生存,那么我们在已经取得健康生存所需要的必要营养之后,就没有必要过分追求口腹之欲,舌尖上的享受不过是一种原始的、低级的享受。我们更没有必要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和虚荣心去残害稀有的野生动、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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