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与防疫

 “新冠肺炎”泛滥，给老百姓带来不便。大家都知道，这种新兴的疾病是由一种新发现的“冠状病毒”引起的。早在疫情流行之初，专家就告诉我们，这种病毒怕高温、怕酒精。于是，有人就说那我们就喝酒吧，喝酒来杀灭病毒。显然，这是一种愚蠢的想法，电视台、报纸等媒体都作了辟谣，说喝酒无益于杀灭病毒。媒体的这些说法是对的，但是，对于为什么酒精能够杀灭病毒而喝酒没有用，我觉得很多媒体没有讲，至少没有说清楚。人们要搞清楚了为什么，才能够心服口服。

大概正因为没有把道理讲清楚，所以，很多人还是“健忘”。前两天，又有人把老祖宗抬了出来，说老祖宗在遇到“瘟疫盛行”，倘若出门，“须饮酒几杯”，回到家里也“须饮酒几杯”，这样才“自然气壮绝不染瘟”。据说，这个办法出自清代的一本《经验神方》。

古人所谓的瘟疫，就是今天的传染病。“疫，人皆病也”。人怎么会都生病呢？那就是传染了。什么东西传染的呢？古人认为是“瘟”，唯物一点的说是气，瘟气，唯心一点的说瘟鬼、瘟神。清·俞正燮《癸巳类稿·持素证》：“伤寒即温病。亦曰黄病。往往传人，其干时令者曰疫。俗亦谓之瘟，言有恶神主之。”现在我们知道，传染病的流行往往与时令有关，冬春多呼吸道疾病，夏秋多消化道疾病，传染开来，就是古人所谓“时疫”。

较早的时候，人们就想出各种办法来避瘟，如南朝梁宗懔《荆楚岁时记》记载，人们在大年初一，“吞鸡子赤豆七枚，辟瘟气”，又可以在五月端午“以五彩丝系臂，名曰辟兵，令人不病瘟”等等。今天的人们都知道那些办法没有用。

当然，古代的许多医生也想办法用各种药方来对抗“时疫”。例如苏东坡说他曾经得到过这样一种“圣散子”的药方，据说“若时疫流行，平旦于大釜中煮之，不问老少良贱，各服一大盏，即时气不入其门。”而平时“平居无疾，能空腹一服，则饮食倍常，百疾不生”。不管什么传染病，一喝就能够不受传染，而且平时喝了能够预防疾病，但是，这么好的方子是什么，我们不知道。我相信在这个问题上，苏东坡倒不一定说谎。因为人没有被传染上的概率往往是很大的，但是跟这个方子是不是有关就是另外一回事情。就像如今据说有些方法能够治疗新冠肺炎一样，80%的新冠肺炎都是轻症，而相当一部分是能够自愈的。

上面所说的“瘟疫盛行”时“须饮酒几杯”也是古人的一种办法。

不过，虽然人们想出来各种办法，但是古人遇到“大疫”，还是“死者十三四”，一下子消灭了当地30%-40%的人口，也正是可怕了。那正是因为古人不知道“时疫”的根源。

现在我们知道了，传染病总有传染的媒介，这个媒介当然不是瘟鬼，而是细菌或病毒。这是科学告诉我们的。

细菌好像很小了，但是与病毒相比，还是一个庞然大物，要比病毒大一千倍左右。细菌的大小在微米数量级，也就是说，它的长度用微米表示，比如几个微米，用普通的显微镜就能够看得见。病毒的大小则往往用纳米来表示，像冠状病毒就在120到140纳米（0.12到0.14微米）。很多病毒还要小，一般情况下，病毒要用电子显微镜才能够看得见。

细菌是单细胞微生物，有它的细胞结构，在生物体外可以生存、繁殖，我们可以在培养皿里进行细菌培养。它们进入我们体内后，在适当的条件下，可能会大量繁殖，对我们造成危害。而病毒只是一个核酸（脱氧核糖核酸DNA或是核糖核酸RNA）和蛋白质的复合物，没有自己的代谢机构，没有酶系统，它无法独立自我复制，只有进入到细胞和动物体内才能够复制自己，完成生命周期。

常见致病细菌有结核杆菌、伤寒杆菌、布鲁氏杆菌等，我们可以用抗生素来杀灭细菌。许多抗生素可以作用于细菌的细胞壁，细胞无法复制细胞壁，也就无法繁殖了。

大家经常见到的病毒有流感病毒、乙肝病毒、SARS病毒以及正在流行的新型冠状病毒等。病毒不是细胞，抗生素对病毒没有作用。抗病毒的药物，对细菌一般也没有作用。

由于传染病是由细菌或病毒引起的，所以，隔绝这些细菌或病毒的传播途径，就能够防止疾病的传染。

所谓消毒就是杀灭这些致病的细菌或病毒。

细菌和病毒的最主要的化学成分都是蛋白质，蛋白质在较高的温度下都会凝固变性。所以，把带有细菌或病毒的物体煮开，它们就呜呼哀哉了。温度再高一些，那些顽固的微生物也都会死亡。所以，医院里把医用器械用高压锅蒸汽消毒是很彻底的杀灭细菌、病毒和其他微生物的办法。

蛋白质都有碳氢键、碳碳键等化学键，这些化学键虽然很牢固，但是在紫外线的高能照射下，有些化学键就被打开，蛋白质也就变性了。高能紫外线的消毒也是一个常用的方法。实际上，蛋白质中还有其他较弱的分子内作用，所以，可见光甚至红外线也可以杀灭一些细菌和病毒。我们常常晒晒太阳也是很好的活动。

用光、热等方法消毒都属于物理方法的消毒。

有些地方，不能或不便用光、热这些物理的方法，需要用消毒剂，也就是化学的方法。

化学方法，有些是用强氧化剂，如，次氯酸钠（84消毒剂）、次氯酸钙（漂白粉）、臭氧、二氧化氯、过氧化氢（双氧水）、高锰酸钾等等。这些化学药品都会放出原子氧等特别强大的氧化剂，最终可以把各种有机物氧化成二氧化碳和水等，那真是见佛灭佛、遇鬼杀鬼。

另一类化学消毒剂就相对“柔和”得多，酒精就是一种。乙醇（酒精）也是一种小分子，有较强的渗透性。蛋白质是大分子，各种氨基酸组成长长的肽链，然后折叠起来，形成二级、三级甚至四级结构。组成肽链的是化学键，很强大，而形成高级结构则是基团之间很弱的作用力。乙醇能够进入蛋白质分子中间，破坏蛋白质的高级结构。这样，在乙醇的作用下，细菌和病毒都会因蛋白质变性而“死亡”。

对于细菌，乙醇还能够破其细胞壁，使得细胞破坏溶解，另外通过抑制细菌酶系统，阻碍正常代谢，抑制细菌生长繁殖。

对于带有衣壳的病毒，乙醇和其他有机溶剂还能够溶解其衣壳，从而杀灭病毒。

所有这些作用，都需要乙醇有较高的浓度。如果浓度太低，上面所说的这些作用就需要很长的时间，而太长的时间对于杀灭细菌和病毒就是失去了意义。当然，正如许多文章早已指出的那样，如果乙醇的浓度太大，会使得表面蛋白质迅速凝固，阻止乙醇的渗入。所以，医用酒精是浓度为75%的乙醇水溶液。

我们一般的饮用酒，其浓度太低，起不到快速杀灭细菌和病毒的作用，所以，用来消毒即杀菌和杀灭病毒都没有很好地效果。当然，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用较高度的白酒来做表面消毒，其效果总还是聊胜于无的。

但是，对于防止疾病传染，饮酒则是毫无用处。

首先，对于呼吸道的传染病，人们受感染的器官是肺。饮用再多的乙醇也没有用。因为饮用的乙醇经过消化道吸收到血液，流经肝脏再到肺部，其浓度已经低到没有任何一点点杀菌或杀病毒的能力了。如果血液中的乙醇流到肺部还想杀菌或病毒，人体内血液中的那些红细胞、白细胞，以及身体里的肝脏细胞早就被它杀死了。所以，对防止呼吸道的传染，喝酒没有任何用处。

其次，对于消化道的传染病，喝酒对于防止疾病的传染也没有用。因为在人们的消化系统中，有一个极其厉害而有效的杀灭细菌和病毒的器官，那就是胃。胃酸的杀菌和杀灭病毒的能力非常强，比酒厉害得多。动物吃东西，都不可能先清洗再煮熟杀菌，亿万年的自然选择，使动物都有了有强大杀菌作用的胃。一般情况下，细菌和病毒都过不了胃这一道关口，除非一下子进入了含有大量细菌或病毒的液体，也就是饮用了大量受严重污染的水。在这种情况下，胃液被迅速冲淡，而被污染的水能够迅速流过胃进入肠道。所以，喝酒对于防止消化道传染病的传播也没有用。

因此，不管是呼吸道的传染病还是消化道的传染病，喝酒都起不到防止被感染的作用。

现在正在防治的新冠肺炎是呼吸道的传染病，喝酒当然没有用。弄得不好，像伊朗的若干贫民那样，既没有知识又缺乏钱财，买了一些劣质酒和假酒，甲醇中毒，瞎了眼睛甚至丢了性命，那才是大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