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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亥之交杂说狗和猪(上)
戊戌年即将过去,己亥年马上来临。新年来临之时,说新年属相的文章总是很多,旧年将去之际还在说旧年属相的文章恐怕极少。这大概是人们喜新厌旧的心理的一种体现吧。当然,一般情况的喜新厌旧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是一种常态,在一定程度上说,喜新厌旧是向往前进、向往发展的一种表现。例如学生的学习,对于所学信息总是希望接受新的,“炒冷饭”一般是不受欢迎的,这也是喜新厌旧。但是,学生的学习过程中,对所学知识的复习又十分必要,如果一点不复习,那就要像“狗熊掰棒子”似的,最后什么都得不到。闲话少说,还是说狗和猪。
我国的纪年方式,从汉代以来,一直以干支方式,没有间断过。干是天干,从甲到癸十个字周而复始,一个循环十年。地是地支,从子到亥,十二个字一个周期。把天干配地支,从甲子到癸亥,依次排列,六十个干支一个循环。苏州玄妙观三清殿上有六十位干支神,一年有一位神祇值年。对于历史的记载,这种纪年方式还比较好,对于一位帝王的年号,一个循环就足够了。但是,对于老百姓个人的纪年,用六十干支就过于复杂,不容易记住。只用地支,化成十二个生肖,就人人都容易搞清楚了。即使是智力略微欠缺者,对于自己的属相总是容易记住的。对于个人的年纪(也就是纪年),一年一变,人们容易记糊涂,生肖是不变的,记住自己是属什么的,一辈子不变,转化成年纪就容易得多。
狗和猪是十二个生肖中的最后两位。《三字经》中说:“马牛羊、鸡犬豕,此六畜,人所饲。”犬和豕又是排在了最后,这里排在最后的原因也可能是为了押韵。但是,这两种家畜与人类特别是中国人的关系却是最为密切的。
狗被西方人称为“人类最亲密的朋友”,我想中国人也是经历过“狩猎时代”的。想当年,人们驯服了狗,真是得了一个极好的助手。狩猎时,狗是进攻的急先锋,住宿时,狗又是守护的好卫士。狗任劳任怨,忠心为人类服务,真正是人类的好朋友。看小说《西游记》,二郎神与孙悟空打仗,人们的“立场”往往站在孙悟空一边,嫌哮天犬讨厌。但是,想象一下,若是人与野兽搏斗,有犬帮忙,该是多幸运的事情。而这才应当更加接近历史的真实。
到了农耕时代,人们定居下来,狗的作用便少了一半,主要只起到看家护院的作用。这时候,我相信养猪对人类便更为重要。
人总是需要动物蛋白和油脂的,这些优质蛋白和油脂对于人们的健康发育起着重要的作用。如果不进行或极少进行狩猎活动,那么家畜就是这些动物性食物的主要来源了。而狗和猪就是人们最重要的肉食来源。
孟子在说到他的理想的治国方略时说道:“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可见当时富裕百姓的肉食来源是“鸡豚狗彘之畜”(彘就是猪,豚是小猪)。《国语·勾践灭吴》说:“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丈夫,指男子,男孩;这是勾践奖励生育,多生孩子,长大了好报仇)。
为什么肉食主要不是牛羊?牛羊主要以草为食,需要广大的土地,而这里却是“百亩之田”要养活“数口之家”,先秦的亩小,百亩相当于后世40亩,那时候生产力低下,广种薄收,还有繁重的租税。《礼记·王制》说:“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这说明牛羊是比较高级的东西,并非一般人可以随便享用。
人们赖以为生的是农业,种植粮食。在这方面,养猪的优势就显示出来了。猪是杂食动物,人类饮食的许多副产品正好是猪的饲料。狗是食肉动物,自从被人长期驯化,对于淀粉类食物也有了很大的适应,所以,也在人们的食肉范围之内。据《康熙字典》转引:“《埤雅》传曰:犬有三种,一者田犬,二者吠犬,三者食犬。食犬若今菜牛也。”(田犬就是打猎用犬,吠犬当为看门狗)但是,从经济角度看,为了吃肉而养狗总是不如养猪合算。所以,养猪的重要性对于农耕时代的老百姓而言应当是至关重要的。直到前几十年,我们还总是宣传“猪一身都是宝”。汉字“家”就是屋子里有猪,可见猪在中国人生活中的重要性了。
随着农耕生活的确立和发展,猪在中国人生活中重要性的上升,狗在家庭生活中的重要性相对下降。狗只起到看家护院的作用,狗是忠诚的,但是,只忠于自己的主人,别人来了照样咬。换句话说,狗的特点就是对自己家族的极端忠诚与对其他家族动物的残忍,这就会得罪除主人外的大多数人。而且,随着人口的增加,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距离太小、冲突就会增加。这样,人们对于狗对他人残忍一面的感触就愈加有深刻的体会。我们可以想一下古人留下的大量涉及狗的语言和词汇,比如各种成语,绝大多数都是负面的。在我们的传统语言中,要找到一个关于狗的“好话”真是难得很。大量语言中反映出的传统思想是真实的,这决不是人们随便能够解释出来的。从中确实可以看到中国古人对狗的态度主要是鄙视和厌恶。
今天大多数中国人对狗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许多人认为狗是他们的好朋友,甚至最好的朋友。这种想法的改变主要是受西方人们的影响。
西方民族的祖先主要是游牧民族,在他们那里,狗的重要性远远超过在农耕社会的中国。人们之间的相互距离也很稀疏,狗对于自己家族的忠诚性的影响要远远大于对其他家族的残忍性。所以,他们真是把狗当作自己家族的不可缺少的成员。在他们那里,猪的地位就很低了。他们的主要肉食是牛羊肉而不是猪肉。这是东西方传统文化的巨大差别。
当然,使得如今许多中国人改变对狗的看法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狗的品种改变了。如今,在城市里,我小时候见到的和“狗哥哥、来救我”之类的童话文学作品中所描述的那种“大黄狗”、“大花狗”已经基本上看不见了。人们豢养的都是各种各样伶俐乖巧的宠物狗,这种狗就是为了讨人喜欢而培养出来的。这种狗已经没有了斗士的风格,只是便媚的“弄臣”。人们也就较少地看到狗的残忍的一面。
狗和猪是后来的称呼,最早是称为犬和豕的。在甲骨文中,就有这两个字。那都是象形字,形状差不多。到了小篆,两个就分得很清楚了。
后来,犬在作字的左边的偏旁时写成了反犬旁“犭”,再加上一个声部“句”,成了形声字“狗”。本来狗的意思是小狗,就像小马称为驹,熊虎之子称为豿一样。不过,后来狗与犬成了同义字,而口语中称犬的少了,大多称狗。我猜想原因之一大概是犬字的发音不如狗字容易而响亮。
在传统字典中,犬是一个部首,犭旁和犬旁的字,大都属犬部。反过来,犬部的字,也都与犬有关,至少古人认为与犬有关。如狼、狈、狐、狸一类的犬类动物,猛、狂、狡、猾、狠之类的犬性,都是犬部的字。还有一些,本义与犬有关,而后来的引申义似乎看不出与犬的关系了。如,状,本义的狗的形状,后引申为一般的形状。如奬(下方本为犬,现简化为奖),本义是嗾唤狗冲向前去进攻,后引申为奖励。还有一些动物,本来与犬无关,但是,古人认识有限,误认为与犬一类,如猿、猴、狒、猕之类的。
如当然,也有一些字,虽然与狗有关,却放到别的部首中,例如伏,是人像狗一样地趴着,就在人部;吠,是狗叫,是从嘴里发出声音,吠就放在口部。如此等等。
有人会指出,犬部的字还有如今常用字猫和猪呢,它们与犬不是同类的。这就是另一种情况,这些都是“俗字”。过去,猫的“正字”是貓,过去属“豸”部。猪字亦是如此,不过这里已经写得太长了,下次再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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