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土地爷的变迁——兼说二月二
土地爷是谁?土地爷就是土地神,又称土地公公、土地老爷、土地老,简称土地。就是土地庙里面供着的那位白胡子老头。
若问旧时什么庙最多?毫无疑问是土地庙。清·顾禄《清嘉录》说:“大小官廨皆有其祠”,“村农亦家户壶浆以祝其神釐”。清·赵懿《名山县志》说:“土地,乡神也,村巷处处奉之”。实际上,过去每个村庄差不多都有土地庙。即使是山野小村,也往往有一个土地庙。《西游记》里无论到了怎样的荒山野林,孙行者都能够把当地的土地给拘出来,向他询问当地的“妖”情。
若问旧时什么庙最小?也往往是土地庙。乡村的土地庙,大一点的,还有一尊或两尊(土地爷和他的太太)神像,有的神像就放在地下,有的连像也没有,就一块木牌或小石碑写着某某土地之神位之类的字样。有的“庙舍”甚至只有两三尺高,在村头用砖或石头一垒,里面放一块牌位,就算一座庙了。
若问如今中国现有的各种庙宇(儒、佛、道等,甚至外来的宗教)中,哪一种庙宇出现得最早?还是土地庙。我国自古就以农业立国,最重要的事情是种庄稼,种庄稼就需要土地。这就需要祭祀土地神。
土地神、土地庙古称社。过去的史书上关于古代祭祀社的记载层出不穷,记不胜记,我们略抄几例,并非掉书袋,只是证明这种说法是有案可稽的,不是“无稽之谈”罢了(如今谈民俗,往往好创作一些“民间传说”和“民间故事”,本文引经据典,只是想说明这些事情即使是传说,也不是如今新撰出来的)。
《史记·封禅书》说:“自从大禹开始就祭祀社,到了周代,后稷种‘稷’,又有了稷祠,郊祭和社祭的历史久远了”(“自禹兴而修社祀,后稷稼穑,故有稷祠,郊社所从来尚矣”)。古人所种庄稼最重要的一种是稷(一般认为就是小米)。祭祀社和祭祀稷放在一起,称祭祀“社稷”。后来社稷就往往成为国家的代称,正如孟子著名的语录“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里所用的那样。
《诗经·小雅·甫田》有“与我牺羊,以社以方”的句子,“以社以方”就是祭祀社和四方。
《论语》记载说,鲁哀公问宰我过去祭祀土地神的牌位是什么材质的(“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
《周礼·地官》:“以灵鼓鼓社祭”,就是说祭祀土地神的时候,要敲灵鼓(一种六面鼓)。
《左传·昭公二十九年》:“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后土为社。” 原来,这土地神的名字叫句龙,就是那位头撞不周山,使地倾东南的闯祸坯共工氏的儿子。不过,杜预的注和孔颖达的疏都说,他能平九州土地,所以成了后土。
《国语•鲁语上》:“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为社。”
以上几部书都是我国最古老的较为可靠的典籍,引用它们都是为了说明古代祭祀土地神,不但历史久远,而且是“国家官方”的祭祀,是最重要的祭祀之一。
这种对土地神的国家祭祀,一直延续到清末。北京故宫的东面是太庙是皇帝祭祀其祖先的地方,故宫的西面就是社稷坛(今中山公园),是祭祀社、稷的地方。比这更早的,有南京的社稷坛,与太庙隔御道相向,午门外右侧,其位置是依《周礼·考工记》“左祖右社”的规定,置于皇宫之右(西)。这是北京社稷坛的“前辈”。
可以说,社稷坛是全国最大的“土地庙”了。从它的位置,也可以看出它的重要性。
显然,国家的社稷坛与山区小村的小土地庙从规模上是无法相提并论的,祭祀的对象一个是国家的“大社”,也就是全国的“总土地神”,而各地的土地庙则祭祀各地的“土地老”。各地的土地老往往由当地死去的正直的名人“担任”,正如清·赵懿所说“乡村之公而直者死后为之”。
在古代,有专门祭祀土地神的日子,称社日。一般是一年两次,分别在立春和立秋之后第五个戊日。据说周代本用甲日,汉至唐各代不同。唐诗里面说到社日的诗,如今最有名的是王驾的这一首:
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
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唐代的时候,一个村庄的人在社日聚会喝酒,是一个广泛的习俗。可是到了明代后期和清代,似乎难以找到这样的证据了。春社、秋社、社日的习俗都似乎衰落了(究其原因,可能与家族祭祀的发展有关,在唐代之前,家族祭祀并不合法)。而与佛教、道教相类似,从明到清,各种“菩萨”、“老爷”、“真人”等的“诞辰”却大兴起来了。民间实行给各种神祇“过生日”。如观音菩萨的生日有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三个,“关老爷”的生日是六月二十四,吕纯阳的生日是四月十四,“百花”的生日是二月十二如此等等。
给土地爷安排的生日是二月初二。清·顾禄《清嘉录》:“(二月)二日为土地神诞。” 广州《番禺志》:“二月二日土地会,大小衙署前及街巷无不召梨园奏乐娱神。”
实际上,原来春天社日的日期也在此附近。这样,原来社日的很多习俗都移到了二月二。例如,原来社日是不让用针线的。唐·张籍《吴楚歌》:“今朝社日停针线,起向朱樱树下行。” 明·谢肇浙《五杂俎·天部二》:“唐宋以前皆以社日停针线,而不知其所从起。余按《吕公忌》云‘社日男女辍业一日,否则令人不聪’,始知俗传社日饮酒治耳聋者为此,而停针线者亦以此也。”前些年,很多地方二月二还是禁止动针线,以免伤龙目。
我们看到,所谓社日和后来的二月二,主要的是在农村的活动,土地爷的管辖地盘也只限于农村。在城市里,有与土地爷职能相似的神祇,那就是城隍。城隍爷与土地爷的“分工”,就是一个管城市、一个管乡村。随着城市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乡下土地爷的地位就越来越低。
明太祖朱元璋是一位城隍的崇拜者。他当上皇帝之后,把人间的官吏制度全部套给了管理阴间的城隍系统。他下令在都城(南京)建立“都城隍庙”,把都城隍封为“帝”,各府治城市的城隍封为“侯”,各县城的城隍封为“伯”。由于人间社会的官吏只到县为止,县以下过去是没有国家官吏的,是乡民自治。这样,土地爷也就没有了对应的行政级别,没有了级别,地位当然就很低了。于是,土地爷在庙里往往都没有座位,坐在地上,狼狈不堪,也就可以解释了。
到了民国,破除迷信,略为像样一点的庙宇祠堂,许多都改成了学校和公共服务用房。到了共和国,“移风易俗、改造世界”,发动群众、烈烈轰轰,甚至“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所有的旧民俗基本消灭干净。
不过,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改革开放以来,“百废俱兴”,商业的复兴使一切可能出现商机的民俗复活。只要是过去可能存在过的,书籍上有过记载的,或者书籍上没有记载但是在人们的心里还没有全部忘却的,如今都可以使它们“妙手回春”,而且进一步发扬光大。何况,发扬传统文化又与国家的振兴大业相符合。所以,像二月二这样的民俗,也就应运而复兴了。
据说,龙是中华民族的图腾,二月二又一向有龙抬头之称。这是一个很吉利的名称,当然很有发扬光大的基础。龙又有兴风作雨的功能,祭祀龙的节日,与风调雨顺、祈求农业丰收有关,更是可以与时俱进的。于是,诞生了“龙头节”、 “春耕节”、“农事节”、“春龙节”这样一些新创造的节日名称。
在各种节日民俗中,食品总是长盛不衰的。超市里早就摆上了各种类似豆类和花生等制品,供人们享用。各种媒体也都被利用起来,宣传包括二月二在内的各种民俗节日。应当看到,让人们多一些生活的乐趣总不是坏事。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11-24 10:34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