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的新闻报道与“七十二个他”

我国的曲艺是一个艺术瑰宝。千百年来，“说书”是老百姓休闲和获得知识的重要渠道，也是我国小说文学的重要源头。那些优秀的章回小说许多都与“说书”有关。在各地的“说书”中，苏州评弹是特别优秀的一个曲艺品种，它作为我国最早的几个“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不是偶然的。它对故事情节和人物心理与动作的描述都特别细腻，所谓“穿插”说理有文化而不掉书袋、“噱头”幽默而不粗俗。所以，“听书”是一种休闲、是一种享受，很多时候，书里所说的故事情节已经烂熟了，但是，人们还是愿意去听，就是去享受。

也正因为是休闲，所以苏州评弹的故事叙述通常是很慢的，一小时左右的“一回书”说不了多少情节。夸张一点说，《珍珠塔》中陈翠娥小姐要下楼去会见久违的未婚夫，说书人平均每天只下一级楼梯，下整个楼梯要说半个月。说到一定的时候便“卖一个关子”，要“明日分晓”了。著名的唱段《妆台报喜》说方卿来到陈府见未婚妻陈翠娥，丫鬟彩蘋上楼报信，却故意不说方卿的名字，只说“他”，左一个他、右一个他，一段唱词中，用了七十二个“他”字。该唱段即使以弹唱高亢而快速著称的“朱雪琴调”来演唱，也要二十多分钟，可见说书进程之慢。可是，听众们还是津津有味地坐着听。因为这是休闲，休闲讲究的就是慢、就是悠闲。

据说，现在像苏州评弹这样的优秀曲艺也处于危机之中，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年轻的人们没有时间去享受这样的悠闲，他们已经无法经受天天去听书的“慢生活”。

新闻报道与苏州评弹那样的慢生活曲艺完全不同。新闻报道要讲究准确性、真实性、简明性与及时性取标题也应该简洁明了，让人用最少的时间，准确地及时地了解最新发生的新闻事件。

看新闻报道的许多是忙碌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工作，很多人晨起就浏览报刊或网站的新闻，说不定什么新闻与他们即将开始的一天工作有关，所以，他们总是匆匆忙忙地浏览，用尽可能短的时间，获得尽可能多的信息。

但是，现在的许多媒体上的新闻报道却与之相反，他们的新闻标题都像是考试题，网页上一串问号。即使是很容易说出来的事情、人物，他们也一定要用“他”、“他们”、“这个”、“这些”等代词。这样，你要想知道具体的内容，就需要点击他们的一层层标题目录。

他们只是想把观众“套”在他们的网页上，在他们的页面上停留的时间越多越好。至于是不是浪费时间，那不是他们考虑的问题。

有的文章，讲述一个人的事迹，却绝不告诉你名字，只是讲“他”或“这个人”如何如何，就与上文所说苏州评弹里的“七十二个他”一样的手法，到文章的最后才揭开谜底。

情况是不是这样？我们就来举一个例子，这是随便挑出来的一个著名门户网站的新闻资讯首页的截屏：

其实，如果直截了当地说，标题将可以说非常简单的，但是，他们却一定要都一个圈子，像上面截图中所说“41天104人死亡广西紧急预防的这个隐形杀手是啥”，如果换成“广西一氧化碳中毒41天死亡104人”，字数少了三分之一，内容也一目了然。又如，截图中间一段，标题所说的“中国人特舍得花钱”的“这个行业”就是指“游戏”，但是标题上就是不肯说清楚。如果不“卖关子”，直说了，读者是清楚了，有些不感兴趣的人便不再看正文的内容。读者节约了时间，媒体却减少了点击率。

这种“考试题”一样标题或者“七十二个他”式的文章，现在各媒体上说越来越多，到处泛滥。有的人写科普文章，也使用上了类似的手段，处处卖关子或者一他到底，像侦探小说一般，看得人肚肠子发痒。

包括经济界、法律界、教育界、科技界人士、政府官员在内的许多人的看新闻报道，可决不只是休闲消遣。人们光知道路上堵车，浪费了人们大量的时间，给整个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我不知道媒体上的这种做法，也将浪费人们的多少时间，造成多大的经济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