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学期,我参加了科苑支教社的活动,去一所北京的农民工子弟小学支教。一般来说,“支教”总是让人联想起山村、边疆、想起云南四川西藏……其实,每个地方都有需要支教的孩子。去这所学校之后,我对这一点感受更为强烈。到目前为止,一共去了九次。其间的所见所感,并无什么大悲喜。但有些细节,令人汗颜。
一、学费逾千元,趴在地上写作业。
有一天中午我去得早了点,于是看到这样的画面——很多小孩趴在地上写作业。如果对这所学校不了解,可能会觉得诧异,但是实际上,这些孩子可能比别的农民工小学的孩子更幸福,为什么呢?
班主任告诉我,每个学生一学期(半年)的学费750元,校车接送费650元,伙食650元,饮水50元……饮水费这一项,学校至少平白赚了五分之四的钱。(其余的收费应该也不少,比如我有一次看到黑板上写着“武术课,100元”;还有校服费。)她还说,每天中午本来是午休,后来学校想出在这个时间段增加一节课,家长如果愿意,就交100元。如果不愿意,孩子就在操场上玩。这样,午休时间,有一部分交了钱的孩子就在教室里上课,教师每个月的收入也差不多能达到3000了。而不愿意交这100元的孩子,就在操场上玩,至于玩什么,那就无所谓了。于是就出现了趴在地上写作业的一幕。
为什么说“这些孩子比别的农民工小学的孩子更幸福”呢?因为班主任说,这个学校的学生人数一直在增加,从幼儿园到初中都是如此。小学一年级现在已经有6个班了,每个班都有40多人。不少孩子是从别的学校转来的。为什么家长们都想把孩子送到这个学校来?因为别的学校更差。
二、茅厕与投影仪
这个学校的很多对比,令人感觉荒诞。比如,从教学硬件上来说,还算先进:每个教室都配备有电脑和投影仪(都是外界捐赠的二手产品),然而教室基本上都是活动铁板房,厕所就是泥土搭建的老式茅坑,污物几乎漫到地面,我在冬天进去的时候就觉得臭得令人窒息,并且此后再也没有进去过。
从教员的组成来看,固定的任课教师的数量很少,有时候一个老师要带一整天的课。然而支教老师的数量却非常充足。中科院的学生一般是给他们上“品德与生活”或者“科学”课程,一周只去上一节课;我在网上查到有些清华美院的学生去这些学校给孩子们上美术课……我们这些非师范生,对付小孩子毫无经验,有些人去了两次就不想再去。但是由于研究生整体的人数很多,所以基本上不会缺人。
还有一些令人尴尬的对比是:我们那个班,很多学生家里都生了好几个孩子,四个、五个的很常见,而我周围,30好几了还没生小孩的人比比皆是;我以前觉得底层民众的小孩更需要被告知“酸酸乳没有营养,零食有太多添加剂”,然而当我看到他们在喝着绿色饮料,吃着麻辣零食时,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害怕破坏他们乏味生活中(校园里连一张乒乓球桌都没有,花花草草也基本没有)为数不多的一点乐趣……
(一个爱吃零食的小男孩,脑袋大,肚子大)
记录这些,不是为了发什么抱怨。北京这种“农民工子弟学校”的存在肯定是令人敬佩的。想想看,从那个学校所在的地方坐公交车只要20分钟,就能到家乐福、万达广场、地铁站,而它居然没有被开发商盖楼卖房子,这本身就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了。另外,北京的外来务工者这么多,有那么多的人既没办法送孩子进公立学校,又不愿意让孩子成为留守儿童,所以这样的学校,自然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指望官方,几乎是不可能的。看到博友的评论,我再补充点内容。在对待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教育问题上,目前官方的态度好像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一方面,他们不可能主动鼓励办学,否则他们会担心更多的农村人涌入北京(这是他们的逻辑,并非是我的逻辑);另一方面,他们也不可能完全取缔这些学校,因为那样会造成更多的留守儿童,更多的不稳定因素;再者,他们对这些学校也不可能给予财政扶持,以保障其教育质量——因为如果这些学校修好了,可能会抢了公立学校的生意。
实际上,即便是这种“三不”政策,也是来之不易的。林涛留言说,“农民工子弟学校”貌似去年被拆了很多。而我在支教之前也听说,这所学校也曾经被要求取缔,但是由于学生太多所以还是坚持下来了。这个应该算是一种进步吧——“中国的进步,不是靠一帮勇敢的人,去触碰勇气的上限,而是靠普普通通的人,一起一点点抬高勇气的下限。”
我觉得现在比较现实的思路是:如何用商业规律来帮助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就像印度著名的眼科医生亚拉文·卡塔斯瓦米。他退休后看到很多印度穷人受到眼病的困扰却又看不起病,于是开办一个眼科医院来帮助他们。当然,如果完全免费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对不同的人群制定不同的收费价格;同时,由于他医术高明,且专攻白内障,所以医院的技术和设备利用效率都很高,能够降低成本。另外,由于人工角膜非常贵(300美元),所以他决定自己研制角膜。他把人工角膜厂商的退休专家请来研制,最后做出来的成本只有10美元。最后,“亚拉文”生产的人工角膜占据世界1/10市场,成本低到5美元。……现在,亚拉文医院依然为穷人提供了大量的免费手术,而它在商业上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据美国《财富》杂志上的文章,近年来,“亚拉文”每年的净资产收益率都在75%以上。
北京有很多进不了公立学校的中小学生,而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又离不开这片土地。所以中低收入者的中小学教育市场存在着很大的空缺。同时,北京也有很多很好的资源。像现在的很多支教教师都是由科院的研究生去充当,实际上可能效果并不是太好,因为我们并不是师范类的学生。如果这些学校能够主动联系更合适的师资力量,比如退休老教师、师范专业本科生,以及二手玩具图书之类,可能效果更好。期待有心人,也能创造出“亚拉文”奇迹。
Archiver|手机版|科学网 ( 京ICP备07017567号-12 )
GMT+8, 2024-4-19 09:38
Powered by ScienceNet.cn
Copyright © 2007- 中国科学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