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代中期，我刚出道。一次支部书记（也是副主任）问我敢不敢做玫瑰花环------一种现在看起来十分简单的细胞免疫检测实验。如果敢做，就有机会和一位老讲师到乡下做科研。凭着当时一股虎气，我立马接了下来。当时的条件很艰苦，花环实验在我们地区仅生物所一位老师曾经少量摸索。我从7月份开始，花了三个多月时间购试剂与优化条件，并对部分实验细节进行了改进（很得意），方法建成后还进行了小样本的临床验证，一切非常满意。十月下旬起我们在某县医院安营扎寨，开始了我们的流行性出血热免疫发病机理研究。开局一切顺利，包括其它多种实验指标在内，初次参加科研的我得意极了。

那是我们地区一个绝少的寒冬，从十月底到十二下旬，天气逐步变冷，气温从20余度逐步下降到持续零下十余度。生活极其艰苦自不必说，要命的是我的玫瑰花环检测数值，从开局的的均值70-80%逐步下降，已经波动于50%左右了，基值（同期正常对照）到如此地步，如何进行临床观察？病人在不断地收，标本在不断地送，反复摸索近半个月找不到原因，一次次地核对实验条件，又与预实验在条件上没有任何出入。真到了想走绝路的时候。可是我们住的地方特殊，跳楼摔不死，上吊找不到地方，投河河水结冰了。绝望的我连这点权利都被剥夺了。

有一次做花环实验时同步作凝血酶原实验，由于后者对实验时间的要求严格，我便顺手将做到一半的试管架放到了水温箱的盖顶上，几分钟后再回来接着进行后续操作与染色。奇迹发生了，当天的对照实验结果竟高出既往约20%。天啦，是哪路神仙姐姐帮助了我！接下来我用相同的标本再次重复，结果又将我的心塞进了冰窖。我默默地呆坐在实验台前，下意识地摆弄着台子上的器械，突然看到，水银温度计红色汞柱的顶端停在零下二度，这也是说，我们实验室的温度在零度以下！我木然了，一股深深的懊恼迎面扑来-----，犯大错误了！

第二天清晨，我口脸未洗，径直跑到实验室中，取出剩余的标本，首先分离单个核细胞，然后再按照文献报道（而不是自己杜撰）的方法一步一等地进行操作，尤其是将在花环形成时我省去的温育5分钟，包括预温时间均一秒不差地加了上去，试验水平完全回复到既定的状态。花环形成实验中单个核细胞对红细胞结合的能力必须经过在25度环境中阶段性育温加以激发！ 而自视甚高，一丝不苟，并且渴望在第一次科研中露一脸的我，竟然让中国中部10到12月那渐变的气候给开了一个大玩笑。

这件事情无疑在心灵上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每做一件事情我都要反复问自己，是否考虑了一切不显性的渐变的因素？我变得谨小慎微，畏首畏尾，这一辈子竟真的没有干出一件像样的事来。

我有时还想，一如国家的改革开放，与西方大佬相比，我们一不能侵略，二没有殖民地，我们人满为患，人均资源远不如欧美等多数国家，国家大人心散，在核心技术上至今蒙受深重的剥削，照搬国外先进经验，我们有那么多学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