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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一株菌的安慰
有谁会不知苏东坡的豁达呢?仕途的失意,世事的无常,他终能将其化作烟云。他自己,是座岿然的山。但他的“一蓑烟雨任平生”,却并不是常人时刻挂在嘴上的“勘破红尘”。他爱这不完美的尘世,拥抱一切寻常的欢喜,哪怕是细小的。
深秋时节,东坡与僧友行至后园,遍地落叶,菜畦空芜,也感到些许凄凉了,不意却在一棵老楮树上看到一簇黄耳菌。秋气肃杀,但万物仍生生不息,忽然出现的黄耳菌,像是自然的秘密,更是一则振奋的消息。摘回去,与白芽姜一道简单烹制,也算是一道野肴。老姜压住了秋雨和老木的腥气,释放出黄耳菌的异香,入口是滑腻而味厚的。东坡不以其卑微,可与江南春山笋蕨相比,其心之仁厚灼灼可见。
所以有了这首《与参寥师行园中得黄耳蕈》
遣化何时取众香,法筵斋钵久凄凉。
寒蔬病甲谁能采,落叶空畦半已荒。
老楮忽生黄耳菌,故人兼致白芽姜。
萧然放箸东南云,又入春山笋蕨乡。
东坡吃到的老姜黄耳菌,很可能是将其过水焯熟后或撕或切再行凉拌。北魏贾思勰所撰《齐民要术》提到“木耳菹”,即是凉拌酸辣木耳丝。
‘高原云耳2号’子实体 | 黑木耳‘高原云耳2号’的选育[J]. 菌物学报, 2021, 40(6): 1586-1588
而在唐朝时,人们就已利用楮树(构树)繁殖木耳。《唐本草注》记载“煮浆粥,安褚木上,以草覆之,即生蕈尔”,就是确证。但人工培育的木耳,似乎始终不如山野间的木耳有地位,后者始终更神秘、更神通广大。有个道士自深山里寻得大朵木耳,赠与诗人韩愈,韩愈不胜欢喜,写诗回赠曰:“软湿青黄状可猜,欲烹还唤木盘回。烦君自入华阳洞,直割乖龙左耳来。”此大块木耳作为神龙的“右耳”,还不算世外仙品吗?但与东坡之境界相较,则似又下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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