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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玉门关之争
1907年英国人斯坦因(Marc Aurel Stein )在敦煌西北90公里的小方盘城挖出一批汉简,向世界声称发现了玉门关,中外学者纷至沓来,或申其说或辟其说,迄无定论。国学大师王国维、法国人沙畹(Emmanuel-Edouard Chavannes)补正玉门关是从敦煌以东西迁来的;夏鼐院士、向达院士、陈家梦否定西迁说,使玉门关始于敦煌说成为主流观点,国家出版的地图也这样标绘。1982年赵永复质疑玉门关始于敦煌,争论再起。赵评春认为始于敦煌以东“石门周匝”之地,太初三年西迁;候晓星认为始于疏勒河玉门市一线,终西汉之世并未西迁;候玉臣认为始于瓜州布隆吉附近,汉唐两代都未西迁;李正宇坚持始于敦煌,东汉永平十七年东迁瓜州。
进入21世纪,当地文史工作和业余作者收集地方志和民间口传史料并实地考查,考出了汉玉门关的具体地点,得到专家的有限认可。潘发俊和潘竟虎认为西汉玉门关于元鼎二年初置于嘉峪关市嘉峪山石关,东汉永平十八年西迁敦煌,撰文投稿多处不受,终被兰州教育学院学报录用发表;刘兴义认为石关硖是最古的玉门关;我校李并成教授亦认为玉门关始于敦煌,其时也说始于石关峡,太初年西迁。
2、嘉峪山石关
嘉峪关市因嘉峪关得名,嘉峪关位于嘉峪隘口中心,故名。嘉峪南山是祁连山的一部分,今名文殊山,山上有碑铭称为嘉峪山。嘉峪北山是河西走廊北山向南突出的山体,古名玉石山,即《山海经》西王母玉山的一部分,北朝改名金山,元又改嘉峪山,清以后称黑山。《重修肃州新志》记:“嘉峪在酒泉西七十里,即古之玉石山,以其常出玉,故名之,乃汉遮虏障之处。”遮虏障即汉长城,玉石山的遮虏障称为玉石障,有遗迹,北起嘉峪北山石关,南止嘉峪南山下讨赖河谷悬崖。嘉峪南山的西端和嘉峪北山东端之间的嘉峪南北宽10多公里,可通行地段只有数公里,是河西走廊最狭窄的地段,史称“河西第一隘口”,东面是嘉峪关市,通酒泉;西面是戈壁,通玉门镇,驿道、公路、铁路、电缆、光缆、油汽管线都从这里通过。
然而汉唐丝绸之路不从嘉峪通过,而走嘉峪关西北15里的黑山石关峡东口石关儿。《重修肃州新志·关隘》记“石关儿口在嘉峪关西北 ,去(酒泉)城七十五里。”又记“山岭崔巍,石峡险要,泉水环绕,山河襟带,为甘、肃通夷要路,三秦锁钥,五郡咽喉。”嘉峪山石关向东过黄草营、断山口、野麻湾、新城,再折向南经果园乡达酒泉;向西出石关峡,过大草滩、黑山湖,通玉门镇。此道虽较远,但一路多水草。古道都选择依山傍水,以便人畜识途和吃喝,所以汉唐古道沿河西南北山麓,而不走多戈壁、有沼泽的走廊底部。
3、《山海经》玉门
成书于春秋战国的最早地理专著《山海经·大荒西经》记:“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这是对玉门的最早记载。大荒即大漠,丰沮即大沼,丰沮玉门的地貌形胜与嘉峪山石关十分吻合。嘉峪山周围是戈壁大漠,石关隘口常年流水,关内外分布着大草滩、黑山湖、九眼泉、双泉等大片湿地,这是讨赖河历史古道和嘉峪关地质断层造成的,近年超采地下水导致泉水断流、滩湖缩小、沼泽干涸,但遗迹尚存。嘉峪山古名玉石山,石关是出入玉山之门,故名玉门。
《重修肃州新志》第3页采录《肃州旧志》河西综述《夏纪》一节中引《竹书纪年》云:“太康时,夷人不宾,及少康中兴,世服王化,宾于玉门,献其乐舞。后桀之世,畎夷入居邠岐之间。”玉门早在西汉之前就存在,而斯坦因臆测、广为流传的西汉敦煌“玉门关因西域贡玉而得名”之说没有根据。
4、西汉玉门关
北宋乐史所撰地理名著《太平寰宇记》卷一二五中,引用北魏名儒、敦煌人阚骃所著《十三周志》记载:“玉门县(汉)置,长三百里。石门,周匝山间,才经二十里,众泉北流入延兴。汉罢玉门关屯,徙其人于此,故曰玉门县。”同书记“延寿县在郡西,金山在其东,至玉石障,亦汉遮虏障也。”新旧《肃州志》和当代文献均定西汉玉门县治酒泉西110公里的赤金堡,东汉改置延寿县。前述金山即嘉峪山,玉石障在嘉峪山石关,所以玉门县的东端是嘉峪山石关。石关在南北山间,像一道石门,陡峭的石关峡东西长20里,峡里众泉和雨季山洪汇成断山口河,流入北面的花海(延兴海)。这些特征与“石门,周匝山间,才经20里,众泉北流入延兴”的描述吻合,石关峡向西300里内,再无这样的隘口。汉玉门县全境聚点很多,阚骃独书石门,紧接下文“汉罢玉门关屯,”是把“石门周匝”作为描述玉门关的定语,显然“石门”即玉门关,今名石关。“于此”“徙其人”到关外最近的一块较大绿洲——赤金置县,“故曰玉门县”。
玉门关罢屯置县应在伐宛胜利后的天汉二年。四年伐宛开发了敦煌绿洲,置敦煌郡设阳关为新界,玉门关括于内地成为二线。向达认为这个玉门关在敦煌,欠妥。《汉书》说汉武帝一贯“徙民实边”,《后汉书·张奂传》说“旧制:边民不得内移。”屯田军民为何不就近安置敦煌而违规远涉内郡?
5、唐初故玉门关
唐初高僧道宣(596-667)著《释迦方志》卷上遗迹篇载:“从鄯州东行百余里,又北出六百余里至凉州,东去京师两千里。从凉州而西少北四百七十里至甘州,又西四百里至肃州,又西少北七十五里至故玉门关,关在南北山间。又西减四百里至瓜州,西南入碛,三百余里至沙州,又西南入碛,七百余里至纳缚波故国,即楼兰地,亦名鄯善。”这段记载路线清楚,路程详尽,各地位置准确,对“故玉门关”描述逼真,列入遗迹篇中。前述嘉峪山石关的位置正是这座汉关的故址。
6、五代玉门
玉门关是中西交通过境的大门,伴随丝绸之路而诞生、迁徙、兴衰。唐安史之乱(755)后外族割据河西,长期战乱不息,丝绸之路衰落,玉门关随之消亡。后来又在五代宋初的文献中出现,作为地理名称使用,没有建关设防的背景条件。
五代后晋高居诲《使玉阗记》记:“从甘州而西始涉砂碛,又西行五百里至肃州,渡金河,西百里出天门关,又西百里出玉门关,经吐蕃界。”这段记载对两关的方位和路程都不精准,导致后人多生歧义,怀疑天门关的存在,补正如下:第一个“又”义为继续,从甘州继续西行;第二个“又”义为另外,从肃州又一条路西行;第一个“西百里”应为肃州西偏南一百多里;第二个“西百里”应为肃州西偏北不足百里。向西偏北的玉门关是嘉峪山石关,向西偏南的天门关是讨赖河(金河)天生桥,如天山(祁连)之门,故名。《重修肃州新志》95页记:“天生桥,城西南,讨赖河(出山口)之西北百里,南面有山,讨赖河水从西来,至此入地如伏流状,如天然生,故名。”高居诲文的特点是大项不漏,小节不精,他记下了众所周知的玉门关大道,也记下了鲜为人知的天门关小路,《史记》说张骞在大夏国“留岁余,还,并南山欲从羌中归,”就走此道。
7、宋初玉门
敦煌遗书《西天路竟》说,北宋乾德四年(966)诏遣行勤等157人西域求法,其中之一沙门行记:“灵州西行二十日至肃州,是汉王,又西行一日至玉门关,又西行一百里至沙州界,又西行二日至瓜州,又西行三日至沙州。”宋人曾公亮《五经总要》前集卷十八酒泉郡下记:肃州“西至玉门关七十里。”同卷河、湟、甘、肃、沙州路下记:“肃州又九十里度玉门关,又四百二十里至瓜州,又三百里至沙州。”今从肃州西行70里(一日路程)至嘉峪山石关,即“至玉门关”;90里至石关峡西端,即“度玉门关”。
北宋仁宗景祐三年(1036)西夏占领河西全境后,玉门关就从史籍中销声匿迹了。玉门关从地面消亡600多年、书面消失300多年后,中西交通再度大开,明初又在嘉峪置嘉峪关,实乃玉门关在新时期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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