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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圣婴(1937-1967),钢琴演奏家,原籍无锡,1937年7月2日生于上海。1949年就读中西女中,1954年考入上海交响乐团。1957年在莫斯科参加第六届世界青年联欢节钢琴比赛,获金质奖章。1958年参加日内瓦第十四届国际钢琴比赛,与日后成为世界著名钢琴大师的毛里奇奥·波利尼(Maurizio Pollini)同获最高奖,名震世界乐坛。1960年参加华沙第六届肖邦钢琴比赛获很高评价。同年获中央音乐学院荣誉毕业证书。后连续多年被评为上海市优秀青年和三八红旗手、文化局优秀团员。1964年参加比利时国际钢琴赛再次获大奖,后又代表中国去荷兰和芬兰演出。“文革”中遭受残酷迫害,1967年1月31日与母亲、弟弟同时自杀身亡,年仅30岁。1979年1月平反昭雪,恢复名誉。
为祖国捧回一个个世界大奖,
她带回的荣光是炽热的,
可结局却是冰冷的,
在她最好的年纪,全家被毁灭......
她,就是顾圣婴
1937年7月2日,
她出生于上海一书香门第,
父亲顾高地是抗日名将蔡廷锴的秘书,
抗战期间,
曾秘密为地下党提供情报,
军人身份之外,
他还是个才高八斗的儒雅学士;
而她的母亲秦慎仪,
也是曾留学日本的音乐高材生。
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她的艺术细胞,
与生俱来就流淌在骨血中,
打小就是个十足的音乐迷。
最关键的是,她的邻居可了不得,
是大名鼎鼎的傅雷一家,
而傅雷的儿子傅聪,
和她一样音乐天赋奇高。
于是,两家都请来音乐教师,
教两个孩子弹钢琴,
3岁时他们就都被抱在凳子上练琴,
她虽是个女孩,却和傅聪一样,
练起琴来不知疲倦挥汗如雨,
两人还暗暗较劲,
比赛谁学的又快又好,
而之后的每一次比赛弹奏,
她总能略胜一筹,让傅聪好一通追赶。
她就像是受到了上天的眷顾,
10岁,
获得上海少年钢琴比赛第一名,
12岁,
得到钢琴大师杨嘉仁,李嘉禄的指导,
掌握各种流派风格作品的演奏技能。
15岁,又遇到,
合唱音乐大师马革顺和民乐大师沈知白,
他们欣赏她的天赋,
深觉她会是未来钢琴界独一无二的“女杰”,
就将自己的毕生所学,
毫无保留都传给了她。
而她自己也特别争气,
老师李嘉禄回忆说:
“别看顾圣婴平时柔柔弱弱,
一旦开始练琴就成了批命三郎,
十头牛也拉不回,
能从早上一直练到晚上,
一个细节有小小的瑕疵,
就能不吃不喝,非要练到满意不可。”
有自己的天赋和勤奋,
还有这么多名师的指导,
她在钢琴界如鱼得水、一发不可收。
1953年,16岁的她,
在万众瞩目下登上音乐舞台,
与上海交响乐团合作演奏,
肖邦《F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
一曲惊人,赢得满堂喝彩。
第二年又考入上海交响乐团,
挑起了钢琴独奏的重担。
此后登台,经她妙手演奏的肖邦作品,
次次不同凡响;
忽如春风和煦,忽如夏雨活泼,
忽如秋风悠扬,忽如冬阳温婉。
挥洒自如、飘逸洒脱,
宛如白居易的《琵琶行》描述的那样: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中国乐界称她为“不世天才”,
合唱团专门送她去莫斯科接触国外音乐。
她的老师克拉夫这样回忆说:
“我有很多学生,
只有中国学生顾圣婴的练琴时间,
是班里学生最长的,
一般每天都在10小时以上。
她一旦坐在钢琴前,
耳朵里就只剩下音乐,
再大的动静都休想让她有所反应。
她心无旁骛,也奋不顾身,
常常汗水浸透衣裳而毫无察觉,
她一年学会的作品,
至少比我国音乐学院的学生,
学会的乐曲多一倍,
所以她总能给人惊喜,叫人喜出望外。”
1955年,
她正筹备人生第一场独奏音乐会,
可谁料这时,
一场风暴向她偷偷袭来。
音乐会前四天,
她正在家里练琴时突生变故,
几个公安人员出现,
把一副冰冷的手铐,
戴在了父亲顾高地的手上。
后来她才知道,
父亲牵涉进“潘汉年案件”,
被判无期徒刑,从此和家人永别。
(潘汉年被判反革命,后得到平反。)
而得知父亲被判刑的消息,
犹如晴天霹雳,
把她和母亲惊得目瞪口呆,
当时就哭晕在地。
她撕心裂肺地喊冤:
父亲一直是“卧底革命英雄”,
抗战胜利后,他还主动放弃了,
为国民政府效力的机会,
回上海隐居,
他的所作所为,她一清二楚,
可是突然间,他就这样成为了,
人人唾骂的叛徒,
这个改变实在来得太突然太突然!
顾高地后来也回忆说:
“这天外飞来的横祸,
把我们全家都吓呆了
被带走的时候,
我对女儿圣婴只来得及说一句:
‘你要好好练琴—爱祖国、爱人民’。
当时女儿沉坐在椅子上,
神情忧郁而悲愤地望着我说:
‘爸爸,我爱国家,也爱爸爸!’”
今天,人们可能听到,
女儿说“爱爸爸”,觉得天经地义,
可是,在那个时候,
要对一个即将被公安人员带走、
有“历史反革命嫌疑”的父亲,
说一声“爱爸爸”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因为这完全有可能会断送她的前程。
顾高地被带走关押后,
一去就是20多年,
未曾一日见到过妻子、儿子、女儿,
幽闭铁牢深处,是对家人的爱和思念,
才支撑着他活了下去,
最无望的时候,
他就想女儿的音乐会办的怎样了?
她们过得还好吗?
......
直到1977年,当他终于被平反释放,
从劳改营中回到上海,
怀着能见到家人的激动和喜悦,
却又一个晴天霹雳击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原来,当年他被带走后,
女儿在独奏音乐会上,
忍着“失去”父亲的巨大悲伤,
演奏了肖邦的《小调钢琴协奏曲》,
那一曲哀婉无比,
第一个音就是一声深叹,
随之而来的是颤抖的心灵、倾诉的波澜,
仿佛孤帆挣扎于滚雷怒涛之中,
而在欣赏音乐的听众中,
又有几个人能听得出、
看得见在这孤帆之上,
“失去”顶梁柱的一家人正在挣扎飘摇?
她没法当着所有人的面去哭,
就只能借着肖邦的音乐恸哭。
而在经历了离父之痛后,
她表现更多的是坚强和期望,
带着父亲曾留下的,
“爱音乐,爱国家”的叮嘱,
走上了一条卓越艰难的,
“救赎”自己和家人的道路。
1956年,19岁的她,
在世界青年联欢节钢琴比赛中,
大赛43位评委为她的琴音倾倒。
那是中国钢琴界扬眉吐气的一天,
中国女子顾圣婴一枝独秀,斩获金奖!
这可是新中国成立后,
中国人在国际音乐大赛中,
第一次拿大奖、夺第一!
消息传回国内,国人欢欣鼓舞,
钢琴界更是像过年一样的振奋。
可又有谁知,
“失去”父亲的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去努力演奏出这最完美的音乐,
在所有人都欢呼雀跃之时,
她却独自在角落里,默默祈祷着,
盼望着父亲能早日回来。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幻想一点点破灭了。
唯有音乐,才能抚平她内心的创伤,
即便这个国家带给她伤害,
她仍拼尽所能,完成父亲所希望的,
“爱音乐、爱国家”的叮嘱。
一次演出后,芬兰的一位评论家说:
“这个中国女孩的演奏,
将肖邦的乐曲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演出了新意,无人匹敌。”
而无人匹敌这四个字,她真的做到了。
1958年,
日内瓦第十四届国际音乐大赛,
这是世界音乐界最顶级的赛事,
有36个国家,100多位选手参加,
可以说是强将如云,明星璀璨,
而她落落大方,从容不迫,
代表中国一路过关斩将,碾压群雄,
最终,夺得女子组世界第一!
在这次比赛中,
她和后来的世界著名钢琴大师,
毛里奇奥·波利尼,
(位列世界前十的钢琴家)
一起获得最高奖。
顾圣婴这个名字,之后震动世界乐坛。
数年间,她又拿走了,
华沙第六届肖邦钢琴比赛一等奖;
比利时国际钢琴比赛大奖......
由于她的钢琴演奏极富诗意,
她也被称作“演奏肖邦的钢琴诗人”。
一次次为祖国捧回大奖,
一次次横扫全世界,难逢对手,
她成了名副其实的中国钢琴巨星。
那个时代,中国钢琴界,
冉冉升起的五颗新星笑傲全球:
傅聪、刘诗昆、
顾圣婴、李名强、殷承宗,
五人的出色表现,
引起国际钢琴界的关注,
他们也被称为“中国钢琴界五圣手”。
而其中,她是唯一的女子,
亦是最耀眼的那个。
命运使然,造就了傅聪,
成为首屈一指的世界级钢琴大家,
也造就了她辉煌灿烂的巨星生涯。
只是,
命运虽将他们推向共同的大舞台,
却带给傅聪和她,
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1965年后,
在国际上参加比赛的那些日子里,
她一面抓紧时间练琴,
一面挂念着杳无音讯已10年的父亲。
当时家里仍旧很拮据,
母亲没有工作,弟弟辍学生病,
整个家庭生活的重担,
都压在了她一人肩上,
举目四顾,无依无靠,
她只能支撑着站起来继续前行。
因为比赛和生活上的双重压力,
她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不弹琴的时候,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病人,
面色苍白地坐在那里,
可一弹琴,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地,
那种力度和节奏让人惊讶不已。
每天练完琴,
她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全身都湿透了,
为了能代表中国赢得比赛,
她完全是拼了命的在练琴!
她背负的太多太多了,
为国争光和忧心父亲,
两种命运的重压和痛苦,
压得她喘不过气。
钢琴家鲍蕙荞说:
“在那些年里,她默默承受着一切,
就像一个朝圣者,
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踟蹰前进。
我们都察觉到她的演奏风格,
渐渐有了些变化,
原来的清新诗意和高贵抒情少了些,
代之而来的是躁动不安的戏剧性。
初时,我们还以为她是想突破自己,
寻求一些新的东西,
但逐渐感到了那是源于她内心的巨大痛苦,
似乎要挣破她单薄的身躯中冲出来,
那是她的心在哭泣、在挣扎、在呐喊。”
1966年,
在代表中国去芬兰演出大获成功后,
那场大火还是烧向了这个柔弱的女子,
她曾为祖国带来的所有荣光,
成了她被“毁灭”的刺骨冰凉。
无论是对艺术的坚持,
还是对父亲能出狱的幻想,
还是周围所有人的遭遇,
都在那种前所未有的打击下,
被宣告了自己的坚强是无望的!
1966年9月2日,
傅雷夫妇先后在家自尽,
傅聪身在国外,侥幸躲过一劫。
过了3天,
曾指导过她的上海音乐学院主任,
杨嘉仁和夫人程卓如自杀......
这第一次的打击,令她怀疑、崩溃。
傅雷之后,轮到她了,
1967年1月,
上海一个异常寒冷的冬日,
一场批斗会开始了。
造反派把她揪到排练大厅的舞台上,
被定性为里通外国的叛徒、
历史反革命的子女……
一顶顶大帽子飞向她,
接下来的场面是人所皆知的:
批斗会口号,口水,污蔑,攻击,
以及人身侮辱……
几个小时后,批斗结束了,
那些人还余怒未消,
告诉她第二天还将继续进行,
这第二次的打击,令她羞辱、绝望。
而当天,她回到家后,
第一眼看到的,
是当年她弹奏肖邦乐曲震动世界琴坛,
在华沙得到一生中最为珍贵的礼物,
那个被她视为生命的“肖邦的石膏手模”,
也被造反派摔得粉碎......
这第三次的打击,令她死心、万念俱灰。
她瘫倒在沙发上,向妈妈和弟弟哭诉,
母子三人抱成一团,泣不成声,
最后,她们一起,做了一个决定:
体面的离开这个世界吧。
她只能用死,
来让自己曾经迷茫,
和被迫游离的音乐灵魂回归,
不再苟活,这是她最后的坚强!
1967年2月1日,那个冰冷的寒夜,
她与母亲和弟弟毅然决然的一起走了......
他们的尸体火化后,骨灰被扔了,
关于一家三口临死之前做了些什么?
说了些什么?
想了些什么?都成为了永远的谜!
那一年,才华横溢的她,
还不足30岁,
她的父亲此时尚在狱中,全然不知,
当年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
只剩他一人独活!
1977年,当顾高地重归自由,
苍老的他满怀希望回家跟亲人团聚,
迫切地想听到女儿琴声时,
却被告知,爱妻、爱女和爱子,
在十年前就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了,
人没有了,家没有了,
住的房子也没有了,
顾高地一无所有、一夜间须发全白。
两年后,
顾高地终于从女儿的老师李嘉禄教授口中,
听说了自己女儿,
第一次举行独奏音乐会的情景。
他用颤抖不止的手,
一个劲的抚摸着女儿的遗像,
良久,只说了一句:
“圣婴,我的好女儿……”
之后,他孤独地活了十三年,
凄风苦雨伴随着这位老人走完了一生,
1990年他在上海孤独离世。
去世前有人去探望他,
发现老人家酷爱养猫,
猫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三只。
30年短暂岁月,30年灿烂人生,
她用自己的才华,
为祖国争得荣誉,
在世界书写辉煌。
她无愧于天地,
却是人间亏欠了她。
2020年,她已经走了53年,
今天,我们重拾她的故事,
以史为鉴,祈愿中华大地再无悲剧。
缅怀大师顾圣婴,
愿天堂再无世事纷扰,人声咆哮,
只有琴音悠扬!
根据有材料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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