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重大计划》

第一章 北湖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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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在一派喧闹的气氛里，“危处管”重大研究计划的中期学术汇报会算是结束了。相比来之前的情形，参会者和专家们又都多了不少心事，少有人觉得汇报会结束之后能把心事真正放下的。

几位到场的专家和基金委的领导及具体的项目管理人员在晚上还要闭门总结。而对于“汇报者”而言，除了个别人之外，项目主持人大多做鸟兽散了，北湖附近顿时少了戴着眼镜的斯文学者，随着一家直销公司经验交流会的入驻，一群男士西装革履、女士西装短裙、年龄方差也比较小的人使得北湖宾馆的气氛顿时商业了起来。那还愿意继续驻扎北湖宾馆的学者顿觉俗气扑鼻，在大堂里遇到这群新入驻者时往往有意躲着走，似乎不愿意沾染这股气息。而实际上，这批继续留守者恰是学者里有商业头脑的，他们对于重大计划的下一步安排有更多想法，早就准备好继续和负责的专家们加深加深感情，看看有没有机会更上层楼，而来自西国军事科技大学的秋明玄教授就是其中之一。

晚饭后，秋明玄百无聊赖，不知道该去哪里，就想着穿过大堂胡乱到北湖边溜达溜达，转眼看到许下也在宾馆前台办理续住的手续，就打了声招呼：许教授，今天不回去？

许下回头看到秋明玄，笑了下：我老婆正好也要从京平回咱们湖湘省的中沙市，本来说好今天晚上走的，结果临时有事，得明天下午才能腾出功夫，我就只好再等她一天。许下和秋明玄其实并不熟，只是在一些会议场所见过，不过他一直都是直爽的性格，看到秋明玄愁眉不展，就悄声问了句：“有想法？重点、重大、集成？嘿嘿。”话语里有些微的调侃味道，那意思是“专家组里没代理人，你就得了吧。”

秋明玄再度皱了下眉头：“不是有想法，而是有任务。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军事院校的特点，一切全是命令式的，我这次也是领了任务来的，唉，正愁呢。对了，你啥时候离开？火车还是飞机？”

许下告诉了对方自己重新改签后的高铁车次，秋明玄楞了下，从钱包里拿出自己的车票说：巧了，咱俩同车，知道老兄是消息人士，智谋过人，这次说不定有机会在火车上多请教请教呢。

许下笑道：“秋教授你都大校了，准将的级别，俺这仅仅属于学术江湖上的闲云野鹤，100%杂牌军的干活，只有从你那里借光的份儿啊。”

秋明玄摇摇头：“老兄，不然，谁不知道您有诸葛、伯温之智啊，只是这年头没有夺嫡的戏，否则你就是朱棣的道衍、雍正的邬思道啊，这次说不定你真能帮我拿个主意呢。今天咱不说，明儿到了高铁上咱们一定得单独再聊，可一定把夫人冷落半途，格外照顾下我呀——这次我是真遇到难题了。”

宾馆主楼顶层的小会议室里，五位专家正在讨论这两天的项目进展检查情况。另外两名专家山蓬勃和人民大学的孔教授因事没来。

钱为樊作为组长主持讨论，他建议在过程序之前，大家都先说说这两天的整体感想。

王非非率先抢了出来：“我听完了部分报告后，觉得还是依托各位专家的单位更为牢靠些，毕竟有专家们在贴身紧盯，总还是有了一些进展，论文、专著、报告，理论、方法、应用、案例都还齐整。但是，那些自由申请者总体来说就不尽如人意，有的项目主持人竟然没来，只是派了课题组成员前来报告，我认为对这些项目应该有所训诫，他们也太不把项目和任务放在眼里了吧？！我建议最后集中给这些课题‘警告’处理，有些可以考虑消减经费，以儆效尤。”

刘铁口接着道：“王教授说的极是。水平不水平的且不说，至少项目的主持人要有个态度嘛。你可以做得不够创新，但是你总要表明自己是认真对待的。有些学者连报告都不亲自做，我看是不太拿这个重大研究计划当回事，有所训诫也是应该的。”

他顿了下，注意看了下其他四个专家的神情，看表情就明白他们肯定是知道了自己两个弟子的表现，心想“丑事传千里”的古训太正确了，而“恶人先告状”也还是很有必要的：“还有，我稍微解释下我们研究院的两位项目主持人报告内容撞车的事情。他们俩的课题组实际情况就是并着的，所以两个课题都是一块做，本来就都是大方向一致的，尤其是前期文献阶段的研究重叠性很大，最后整理成果时，双方就都把大家一起做的工作全部集成到了一起。”

他还待继续解释，组长钱院士直接插话了：“刘院长，其实这个‘危处管’重大计划的宗旨正是要‘集成’啊，我们最初担心的就是不同组的科学家闭门研究、各出心裁，反而不利于最后把所有的成果都集成在同一个大平台上来。你们单位这两个课题组能够合并研究，已经从形式上把‘集成’的宗旨体现了嘛。对了，刘院长，你们研究院的江水平主持的重点项目是不是也把两个一般项目集成了呢？这个你有发言权，说说，说不定可以作为重大研究计划项目管理的一条好经验。“

刘铁口怎么也没想到，作为组长的钱院士居然从这个角度给了自己两个学生用同一个PPT打发项目检查这件丑事一个解释，当听到钱院士谈及江水平主持的重点项目，他说：“还是钱院士高屋建瓴，站得高谋划得远。从我们研究院行政机构上说，江水平是副院长兼任所长，正好领导曲零零和师波，据我所知，这三个项目联合讨论的时候也不少。”

钱院士道：“那就是了嘛。其实，按照我的设想，都想着把所有重点项目的主持人搞个远程交流平台，平素里大家各自组织的讨论班都可以实现联合举行、交流共享。如果方便，都可以把这些人关到一个封闭的地方实施这个重大计划，可惜大家都身不由己，无法做到人员的集中，否则这个重大计划还可以做到更好。”

刘铁口回应说：“是啊，是啊。其实，在下一步的集成平台项目上，我们更要依赖力量集中的科研单元，这个项目可不能用散兵游勇的方式做啊。”

钱院士转脸对着王非非说：“报告人是否一定要求课题负责人这一点我们还要斟酌，今天汪宏章教授的课题组就是他的一年级硕士生做的，我听了，还不错。所以，我们还要看报告的质量，而不仅仅看态度。我看，那些项目主持人不来的是否在报告质量和研究水准都有值得怀疑之处啊？大家可以再议议，总体上说，这些项目给个‘警示’还是可以的，不过经费消减太伤人，还是尽量不做。我知道王教授对于这个重大计划的拳拳之心，生怕大家不用心，但是，也要注意策略。接下来，我们看哪些一般项目是值得继续鼓励的？之前我们设计项目管理方法的时候就说对于表现特别优秀的项目在经费上给予20%的奖励。刘院长，你看你们的两个项目，奖励哪个更合适？江教授的那个重点项目我看这次可以暂不考虑，以后还有机会。”

刘铁口此时对钱院士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也感动得无以复加，他知道自己另外两个弟子的分量，就说，“如果专家组觉得一定要鼓励一个，那就给师波吧。”

处于对钱院士的感激，刘铁口就同一个话题转头对王心累道：“你们京北大学的心理学基础一直很好，这次听说成果也很卓著，三个项目里是否也可以考虑鼓励一个？” 

王心累正为京北大学参与重大研究计划的事情闹心，因为自己在大学里地位的相对弱势，几个拿到项目的主持人非但不听自己的，连拿到项目后对王心累的感谢都没有表示过，都觉得是自己的前期积累才导致了花落自家，与王心累在专家组里做专家关系不明显。他很平静地说：“心理学在危机处理中的研究，我觉得才是起步，京北大学虽然说心理学的积淀深厚，但是就主持的这三个项目而言，现在还在设计心理学实验，做调研的阶段，以后做出好的成绩来再鼓励也不迟。”

说到这里，又觉得似乎不提一个侧重危机心理学研究的项目也不合适，想到和沪申交通大学的柳婉教授关系还不错，每每见面柳婉都能给自己一个熊抱表示亲密，虽然这样的熊抱他注意到其他大牌教授也会收到，但是毕竟还是风姿卓越的女教授主动给的嘛，就说：“柳婉教授的研究不错，如果心理学里面要鼓励一下，我建议给她。”

 钱院士赞同道：“柳教授确实不错，研究做得好，人也好，今天下午的提问也不让须眉，我同意王心累教授的提议。王壮久教授，你看决策方向的项目，哪些值得我们专家组特别鼓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