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学第一年的寒假回到高中母校时,我特地去拜见了我最喜欢的语文老师岳彩亮先生,他谈到了当时带的“高四班”我的老同学们的情况。
所谓“高四”是当时我母校梁山一中的王副校长在一次全校大会上对高三复读班的侮辱性称呼,他老人家当时正在全校大会上讲话,高三复读班那边私下说话声音有点大,惹得他大怒,高声断喝:“高四那边的同学,你们能安静一下听我讲完吗?!”接着侮辱性地解释了何为“高四”,全场的声音尤其是高三复读班那边立刻停止了,出现了尴尬的安静。
岳老师在谈到他所带的这个高三复读班的情况时说,“带复读班确实有很大的问题”,他随后举了几个例子,当老师讲到一些知识点时,有同学会有异议,说“我理解的应该是如何如何”,一副要和老师辩驳一番的架势。岳老师接着说,“其实他说到的东西作为一个带过多届高中生的老师,一定是知道并详细比较过的,然后才取了最合理的理解方式告诉大家。”面对这类质疑,作为老师特别容易无奈无语。
其实,在我本人带研究生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研究生们按照自己的理解对某些问题或连带的知识会形成一些看法,比如自己倾心去学习某个方法,会觉得这个方法很好很值得敬佩,甚至会认为好到可以解释他面对的一切管理现象,然后导师再说“我们其实完全可以使用其他方式去理解这个问题,进行刻画和解释,或者去试图构造解决方案。”然后学生就会有疑问,说“老师我认为这个方法已经足够了,您说的方法反而有问题,或者说可以被我知道的这一方法完全涵盖。”
我顿时无语,因为学生的固执,甚至不知道还需要不需要继续解释下去。
当然,作为一个读(各类)书无数且玩起这些知识可以做到轻车熟路的导师俺老人家来说,还是愿意从更高的高度给学生们解释一下,还好,我的知识范围和基础还不至于被学生们比下来(和绝大多数的导师相比肯定也不差,嘿嘿),不会成为学生知识体系的真子集。于是我就此问题解释道:
在管理学中存在很多理论(要不怎么会有“管理丛林”之说呢),至少有几十种,这些理论多为描述性的,它们多数甚或全部理论都声称自己可以解释几乎所有的管理现象,从盘古开天到乔布斯重掌苹果,都可以使用这些理论解释。
而这里的所谓解释,其实大多数并非是构造性的,充其量算得上是刻画性或描述性的,甚至在描述的时候牵强附会的情况也很多,包括历史上的很多伟大的理论体系(如有着深厚数学基础的博弈论),可以做到定量分析现象的“管理‘科学’”方法,而非仅仅属于“管理‘学’”的定性分析方法。对于一生只研究这一管理理论的学者,他们可以利用这一理论去解释能给出的所有管理现象,即便你(或者很多人)都认为解释得非常牵强附会他也会坚持,或者他认为解释得恰如其分呢!但是,从更广域的角度看问题,非但管理学,即便物理、数学这类东西还需要使用多个不同理论体系去刻画和解释现象呢,有时候是一个现象的多个理论解释,这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一个绝好方法或理论去cover所有现象呢?尤其是管理科学的问题,更不可能只有一种理论可以完美解释,如果真的存在这一理论,它对现象的解释以及未来情形的预知预测推论强于其他理论,更为准确和到位,那么其他理论一定会慢慢走向消亡。
如果说重一点,研究生如果竟然一定认为某种理论可以很好地解释绝大多数管理学现象,那简直就是荒唐!到底你们是怎么跟陈老师学的管理科学啊,科学家必备的质疑精神都消失殆尽了?!还是根本没学会质疑,只会崇拜了?!这样的话,研究生毕业是肯定不合格的。
此时,我深刻体会到当年岳老师面对“高四”同学的苦恼和困扰了,我想,岳老师在向我抱怨的同时没有好意思直接说到的话还应该有,比如,有些“高四”的同学因为之前师从其他语文老师,对于某些知识的理解会沿袭了之前老师的说法,而此时换了一个语文老师,对于某些疑问的解释可能会有所变化,然后学生们就拿B老师那里学来的东西来反驳A老师,让A老师只有摇头叹息的份儿了。
具体举一个小例子吧,我记得高三时学习辛弃疾先生的词,有一句是“佛狸祠下 寒鸦社鼓”,第一个字岳老师果断地让我们读“fo”,而有些古文的参考书却把第一个字注音做“bi”而不是“fo”,岳老师曾经解释过,说没有必要在如此的生僻字上较这个真,真读“bi”就有孔乙己“回字四种写法”的意味了,完全是掉书袋的行为,中学生应该避免,语文老师更是不应该鼓励钻这类牛角尖。
如果就按着这个读音和老师认真掰扯几番,反而会浪费掉本应拿来学习与理解真正知识的时间,成为一个“中学生级”的书呆子。
研究生们,如果在老师还算负责任地一直在进行学术指导的前提下,你们能够根据自己所领悟和学习的只是提出与老师不同的见解,甚至补充老师知识体系里所欠缺的地方,那是值得大力鼓励的,老师们应该闻之甚喜。但是,一切的坚持都不应该走向固执,从另外一个方面说,如果老师反复指出你知识体系存在着的缺陷之处,也从更多的角度和侧面分析了你理解中的偏颇与固执,甚至,作为导师都很不客气地指出你连自己所维护的理论都没有做到真正理解,还存在数学基础上的根本性欠缺时,再坚持下去认为某一理论cover了其他所有理论,就是很无趣的事情了。对于我来说,在多次苦口婆心地解释过后,我不愿意继续花精力纠正这样无味的固执。
导师与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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