缑建明先生《怀素书蕉》图与《全唐诗》里的草圣怀素

霍有光

　　腊八日（1月10日），李安纲教授在“杏园同门群”贴出“祝福腊八节快乐！乳糜粥开悟”的帖子，诗云：“腊八更新过小年，如来悟后粥糜鲜。灵台月映雷音路，造化逍遥自在仙。”我的理解是，安纲教授任中国宗教学会禅文化中心主任、中国古典文学普及研究会《西游记》文化研究委员会会长等学术职务，这首诗反映了他的学术追求与禅文化的思想情感，祝福同门弟子腊八节通过喝“乳糜粥”而“开悟”，踏上心灵的大雷音之路，成为逍遥自在的神仙。

　　这一天恰恰是西安因疫情封城近20天。西安封城的措施是，将发现有隐患的小区分为封控、管控两个等级。我们小区属“管控”，自封城以来，由于连续做了十四轮核酸检测而未新发现阳性患者（或密切接触者），小区由“管控”降级，家属院内初步解封，后勤网点开始售卖新鲜蔬菜、半成品、熟食等。为感谢全国人民的大力支援与数以万计的白衣战士、志愿者所做出的贡献，本人和安纲教授原韵，赋诗一首：“腊八来了近新年，院内除封售菜鲜。驱尽冠霾迎瑞气，长安百姓胜谪仙。”（自注：谪zhé仙意为谪居世间的仙人。）为什么诗中说“胜谪仙”呢？意思就是说对普通百姓而言，国家为了全体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与维护健康稳定的社会秩序，采取封小区（封城）保大局的措施，居民实际并没受多大的苦，政府还不断送温暖、送菜，虽然宅在家里，工作学习生活条件不比谪仙差，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安下心来的做些事。

　　稍后，拙诗寄缑建明先生求指正，建明先生即作《贺有光村区解封步韵》回应：

　　腊八节氛也是年，除封更庆友食鲜。

　　故人遥赠报春画，怀素书蕉画里仙。

　　建明先生是国内著名的国画大家，亦擅长诗词，曾特邀主编过《中华诗词大辞典Ⅱ——中华诗词邀请大赛作品集（牡丹杯）》。为祝贺我们小区解封，建明先生专门为我画了《怀素书蕉》，题跋云“年末得句无存稿，多在芭蕉叶上书。庚子春正月五梅堂建明”，意在遥赠诗句画作来灭疫报春，寓意我类似怀素那样，宅家赋闲，逍遥自在，有所为有所不为。

　　喜得建明先生的赠诗、赠画，不由自己，吟得“赞缑建明先生《怀素书蕉》图”一首：

　　怀素书蕉字化龙，醉心砚墨卧溪松。

　　当年草圣成朦忆，幸有缑君写意功。

　　缑建明：“怀素书蕉”图（庚子春正月五梅堂）

　　拙诗中说怀素挥毫松溪（隐居）、醉卧、字化龙等是有一定依据的。钱起《送外甥怀素上人归乡侍奉》诗中云：“释子吾家宝，神清慧有馀。能翻梵王字，妙尽伯英书”，“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遥知禅诵外，健笔赋闲居”。细品建明先生的“怀素书蕉”图，可谓还原、写实了怀素创作时的神采与环境。怀素席地卧坐，一手扶蕉叶，一手执笔，全神贯注，半露后背，呈醉酒狂书状。画笔迅速准确，概括力强，写真传神，色调柔和，彰显了作者写意技法达到了出神入化的高度水平。

　　怀素（737-799），史称“草圣”，唐代杰出书法家。字藏真，僧名怀素，永州零陵（湖南零陵）人，是大历十才子之一，也是著名诗人钱起的外甥。十岁时出家为僧，经禅之暇，锐意草书，与张旭齐名，合称“颠张狂素”，形成唐代并峙的书法双峰，也是中国草书史上两座高峰。怀素进入佛门后，因家贫买不起纸张，只好在寺院的墙壁上、衣服上、器皿上、芭蕉叶上，练习书法。怀素书蕉的故事，在古人的书中就有提及，唐代陆羽的《僧怀素传》留下了最早的记载。相传他在寺院附近种植了一万多株芭蕉树。芭蕉长大后，摘下芭蕉叶临帖挥毫。久而久之，老芭蕉叶用完了，他干脆带了笔墨在芭蕉树前，在新鲜树叶上练字。坚持不懈地练字，怀素终于成为大书法家。为纪念怀素，如今在湖南永州市零陵区潇水中路建有“怀素公园”。

　　关于怀素的事迹，除[唐]陆羽《僧怀素传》、怀素《自叙帖》、[唐]陶谷《清异录》、《零陵县志》等著作有记载外，《全唐诗》中有十多篇关于赞美怀素书法艺术成就的诗歌。如张谓云“奔蛇走虺势入坐，骤雨旋风声满堂”；卢象云“初疑轻烟淡古松，又似山开万仞峰”。仅以《怀素上人草书歌》为题，作者就有窦冀、鲁收、朱逵、苏涣、任华、戴叔伦等7人，特点是大多诗句比较长。为了了解怀素通过刻苦“书蕉”取得的艺术成就，从《全唐诗》里选几首，不妨以斑窥豹，由中获得感受与体会：

　　（1）李白《草书歌行》卷167_21

　　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八月九月天气凉，酒徒词客满高堂。笺麻素绢排数厢，宣州石砚墨色光。

　　吾师醉后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

　　起来向壁不停手，一行数字大如斗。怳怳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

　　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湖南七郡凡几家，家家屏障书题遍。

　　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张颠老死不足数，我师此义不师古。

　　古来万事贵天生，何必要公孙大娘浑脱舞。

　　（2）戴叔伦《怀素上人草书歌》卷273_18

　　楚僧怀素工草书，古法尽能新有馀。神清骨竦意真率，醉来为我挥健笔。

　　始从破体变风姿，一一花开春景迟。忽为壮丽就枯涩，龙蛇腾盘兽屹立。

　　驰毫骤墨剧奔驷，满坐失声看不及。心手相师势转奇，诡形怪状翻合宜。

　　（3）韩偓《草书屏风》卷682_43

　　何处一屏风，分明怀素踪。虽多尘色染，犹见墨痕浓。

　　怪石奔秋涧，寒藤挂古松。若教临水畔，字字恐成龙。

　　（4）杨凝式《题怀素酒狂帖后》卷715_25

　　十年挥素学临池，始识王公学卫非。

　　草圣未须因酒发，笔端应解化龙飞。

　　（5）裴说《怀素台歌（一作题怀素台）》卷720_2

　　我呼古人名，鬼神侧耳听：杜甫李白与怀素，文星酒星草书星。

　　永州东郭有奇怪，笔冢墨池遗迹在。笔冢低低高如山，墨池浅浅深如海。

　　我来恨不已，争得青天化为一张纸，高声唤起怀素书，搦管研朱点湘水。

　　欲归家，重叹嗟。眼前有，三个字：枯树槎，乌梢蛇，墨老鸦。

　　值得一提的是，《全唐诗》中还收录了怀素的诗两首，照录如下：

　　（1）怀素《题张僧繇醉僧图》卷808_50

　　人人送酒不曾沽，终日松间挂一壶。

　　草圣欲成狂便发，真堪画入醉僧图。

　　（2）怀素《寄衡岳僧》卷808_51

　　祝融高座对寒峰，云水昭丘几万重。

　　五月衲衣犹近火，起来白鹤冷青松。

　　由《题张僧繇醉僧图》可以看出，怀素因观南朝画家张僧繇《醉僧图》而想起常常醉后作狂草的唐代书法家张旭，实际上就是诗人自己醉酒狂书的浪漫性格的真实写照。所谓“真堪画入醉僧图”，就是将自己也画入《醉僧图》中去了。细品建明先生的《怀素书蕉》图，不是将这首诗活脱脱的化作了眼见为实的草圣怀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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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录：

　　缑建明，字白之，号五梅堂主，甘肃天水人。自幼习画，山水习明清诸家，熟于石谷、渐江、黄宾虹。花鸟源北宋院体画，近代师任颐、吴昌硕、齐白石。人物宗李公麟、梁楷、石恪、陈洪绶、华新罗，专攻于任伯年，授业于黄胄、刘文西等国内画家高度赞许。在国内发表连环画作品数十套，办大型个展八次。在国内大展多次获奖，作品被故宫博物院、毛主席纪念堂等单位收藏。现为天水秦城历史人物画研究会会长，甘肃美术家协会会员，天水画院画师。主要著作有：《缑建明画集》、《缑建明绘霍松林诗意画集》、《缑建明红楼人物画集》、《缑建明水浒人物画集》、《炎黄艺术——缑建明人物近作》、《近现代名家精品缑建明人物画集》、《近现代名家精品缑建明花鸟画集》、《近现代名家精品缑建明山水画集》、《缑建明绘杜甫诗意百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