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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考和大学的点滴记忆(图文)
——为纪念高考45周年而作
作者:吴超
【引言】时间飞逝,1977年的高考至今已经过去了45年。1977年是各省自主命题的,考试日期各省不一,为1977年11-12月,录取和入学的日期也不一样,为1978年1-4月,考试方式有闭卷也有开卷,考生范围为1966-1978年的适考青年。如今,77级这拨人已经老了,他们绝大多数人已经退休,有少数人甚至已经离开人世。然而,77级不仅是中国的一届大学生的指称,而且是中国高等教育的重要历史符号乃至一个时代的象征,这就注定77级的故事和精神及历史意义是永存的。
一、高考回忆
我出生在粤东的一个小城。1977年,高中毕业生如果能够找到一个每月9元工资的工作,那就是令人羡慕的美差啊!那年8月,刚刚离开中学在社会游荡的我突然听到一个消息:“今年可以考大学了”,当时就像现在听到你有朝一日可以上空间站遨游太空一样,感觉是那么的遥远。是的,从小到大,家长和中学老师从没与我们描绘过“大学”是什么样的,初中高中时偶尔听说某某老师是什么师范大学毕业的,内心就对他(她)充满敬畏。庆幸的是,我们这代人的机遇和运气终于来了,过不了几天,学校真的通知我们可以报名考大学了。报就报吧,反正不要什么报名费,说不定天上能掉下个大陷饼呢。
高考报名之后,离考试时间不到2个月,自己俨然开始复习功课准备考大学了。那时家里还没有接电灯,晚上从来就没有看书的习惯。现在要看书,不得不点个煤油灯应急一下。要知道,当时的煤油也是要按人口定量供应的啊。为了节省煤油,晚上看书再晚,也没有超过十点。
可接踵而来的现实问题是需要找书复习。由于自己小学没毕业就辍学4年,到1972年春季,在父亲的敦促下,自己才在家里附近的一所小学勉强插班读了一个学期的小学5年级,之后进入当时的揭阳一中学习。由于那时自己比同班同学大好几岁,当年像我那么大还在中学读书的可算是最没有出息的,因为那时有出息的人宁愿不读书去当工人。因此,我读中学从不敢跨书包上学,生怕熟人知道。为了不出“丑”,自己将每本好好的教材撕成上十“分册”,老师上课讲到那章就带那个“分册”,由于每“分册”只有几页,塞在口袋里谁也看不出来,这种偷偷摸摸挟书上学的方式伴随我整个中学年代。可话又说回来,现在高考要书复习了,以前的这些“分册”从何集成啊!大多数已经作为手纸完成了其第二次使命了。没有办法,只有找要好的同学借书轮流复习,但复习效果可想而知。不过,幸运的是,那时候是中学很多时间是在学工学农等活动中度过的,每学期很薄的一本教材也剩下一半多未讲,稍为用心一点把几年学过的知识复习起来也不觉得太难。
高考的日子(1977年12月11-12日)来临了。粤东的冬天经常是温暖如春、阳光明媚,考生们怀着多种多样的心情从大街小巷走向了考场。别人的心境如何当时我不知道,但我自己记得那是我一生参加各种大考最轻松的一次,究其原因是无知无畏、无求无畏,根本就没有把考大学当回事、把能上大学当事实。再一,那年广东省实行开卷考试,自己觉得不需要背书,口袋里装着几本烂册子,象政治等需要背诵的课程到时候查书就行了。
那时候理科两天高考的科目是语文、数学、政治和理化四门课程,我在做数学题的时候,还能够稳稳当当、从容不迫的应用三角版一笔一划地画等号、除号、根号等,后来与学校老师聊起,这也许是考生中独一无二的做法,他们都为我不惜“浪费考试时间”而感到很吃惊,我也为此引以自豪。
那时候考试考生密度非常大,因为没有足够的教室;监考也非常“松弛和人性化”,因为监考的老师根本就不相信这些考生能上大学,也许心想让你们偷看也没用;我自己也遇到一些不会做的题目,但自己的信念是宁可做不出也不愿意看别人的,看别人的可是品质的问题。当高考录取结果公布后,我也很庆幸自己有这种优良品格,因为与我同教室的考生没有一人考上本科,周围的人题目都做不好,要是我看了别人的卷子,反而把自己坑了。
1977年的这一次高考,也许是我一生参加重大考试超水平发挥的一次,肚子里真的没有多少墨水的我居然也能考上了大学。后来看到1979年以后的那些高考题目,自己非常庆幸遇上1977年那么容易的卷子而考上了,否则后面再去参加高考恐怕永远考不上了(其实,几十年来自己一直在有意无意补修中小学缺失的知识,但感觉到了退休还是没有补完整)。高考结束后,接着是填写志愿,当时是没有公布分数的,我毫不犹豫地填上了服从分配(其实当时不填服从也得服从),我的第一目标是想要被录取最好,不管什么学校,由于自己当时深信化学考的较好,第一志愿就凭感觉填了一个与化学有关的专业的学校——广东矿冶学院(现广东工业大学)的选矿专业,第二志愿填了浙江大学,第三志愿填了中山大学。按照现在的志愿填报规则,这种志愿填写方法简直是滑稽。可能是我的高考总分上了第一批录取的重点线,而且我填了有“矿”字的高校和专业,1978年元月,我有幸被位于湖南省长沙市岳麓山脚下的全国重点大学——中南矿冶学院(现中南大学)采矿工程专业录取了。
1978年2月,我步入了人生最大的一次命运转折,从此开始了与矿山打交道、后来逐渐转入到安全领域的40年教学与科研生涯。
二、大学回忆
1978年2月初,我才接到中南矿冶学院的入学录取通知书,可那时在湖南长沙的学校已经开学了。我和两位揭阳的同乡三人坐了一天的汽车和一天的火车到了长沙火车站,已经没有学校的人在迎接新生了。由于没有出过远门,人生地不熟的,普通话也不怎么会说,更听不懂长沙话,也没有坐过什么公交车,三人正在徘徊不定的时候,一位人力板车师傅凑了过来,生拉硬扯把我们的行李放到他的板车上,使得我们只能请他拉行李并跟着他步行到了学校。第一次来到长沙就走了十多公里的路,这是到长沙留下的第一个难忘印象。
从那天之后,我在中南矿冶学院经历了人生最难忘的四年求学时光,其中回家共3次,数次寒暑假也都是在学校度过的。寒暑假其实我还是很想家的,因为平时一个月一次与父母亲写封信,也谈不了什么具体情况,爸妈的回信也一样信息量很少。我寒暑假没有都回家的原因,一是交通不方便路途遥远,特别是到了寒假的春节前后很难买得到车票,二是可以省路费钱,三是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读书。其实,那时候寒暑假不回家的同学非常之多。大学四年的故事可以写一本书,下面仅罗列一些记忆中的点滴与大家分享。
那时候我们住的和课内用书都是免费的,吃的其实也是免费的,因为所有同学几乎都有助学金,从每月9元到18元不等,甲等每月18元,我拿的是乙等每月14元,这14元已经够1个月在学校食堂吃喝了。那时候买一份小菜3分钱,而且有时是一大碗的,买一个盐蛋5分钱,买一份辣椒炒肉1毛五分钱,买一节卤猪肘子两毛钱;在学校的“风雨操场”(现生物楼的南边停车场位置)看一场荧幕背面的电影只要三分钱,场内看也只要5分钱;从学校门口的始发站左家垅坐公交车到溁湾镇(湘江大桥西头)的票价5分钱,再转车过河到五一广场又花3分钱。记得有一位同学老家很困难,拿了每月18元的甲等助学金,除了自己省吃俭用生活外,还能省下数元买书和寄给家人。
那时候的生活条件是7个人住一间约20平米的小房子,房子没有电风扇,更没有空调。到了夏天是最难受的时候,每天不停出汗,晚上睡醒起来,床上总能看到留下一个大大的人形水印;到了冬天,被窝总是湿冷湿冷的,经常是待睡醒了,脚还热不起来;有的同学只有一床被窝,被子的一半当垫的,另一半当盖的;有的同学一年到头就只有一套外衣,冬天和夏天穿的是同样的衣服;能穿上皮鞋和戴上一块机械手表的,就是班里同学中的富翁了;那时候没有电话、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单车,个别同学有个小收音机就算很现代和富有了。
我们那一届没有军训,替代军训的活动是在第一个暑假去附近的宁乡县农村帮助农民割稻和插秧半个多月。那时候书店和大家手里的书都很少,我们能看的书主要是各门课程发的教材,其它课外书就只能到图书馆借了,自己能买得起的书极少。我们发的教材除了数理化等通用型书籍是正式出版和铅印的之外,其它专业书籍大都是系里老师编写和刻录油印的讲义。老师的讲课方式都是一块黑板、一盒粉笔和一张利嘴,也没有什么扩音器,坐在大一点的教室后面,真还很难听清楚老师讲什么,也看不到黑板,后面的同学有时只能站起来听课。大教室上课的老师也很难,上课放开大喉咙讲话,可下了课就说不出声来。
那时候,一周的学习和工作时间是六天,每节课的上课时间是50分钟,休息时间比现在少得多。同学们一天的时间除了睡觉和吃喝拉撒,其它时间都用在学习上,自学的位子和教室前面的几排位子成了最抢手的地方,经常可以看到同学用书和饭碗到教室里占位子;晚上还有个别同学偷偷自带灯泡到没有照明的教室里看书到深夜,有些同学在寝室熄灯时,还跑到洗澡房看书;在厕所蹲点时,还不忘抓紧时间记几个英文单词。
那时我们专业同学除了具有其他专业同学的共同点之外,我们这个专业还有一个颇具特色的称呼,那就是“和尚班”!六七十个同学清一色男生;说是“和尚班”其实也不然,班里年纪大的同学是1948年出生的,入学前已经结婚生了孩子,还有一些同学在老家就有了对象了;年纪最小的同学是1962年生的,与年长的同学相差10多岁。当然,班里没有女生也是一件好事,在班里同学之间没有谈恋爱的机会,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学习。由于专业的工作性质,我们的专业课老师基本也都是男的,一帮“和尚师傅”对一帮“和尚学生”,倒也是相称。
可能是由于缺少女生的缘故,我们四年期间,班里几乎没有自己举行过什么课外集体活动。那时候的体育和娱乐活动真的很少,体育活动最多的是跑步和打篮球。学校周边都是未开发的农田,距离城里(湘江东边)好像非常遥远,有个同学在学校四年,去城里的次数寥寥可数,熟悉的长沙街道就是通往火车站的五一路。幸好中南矿冶学院就在岳麓山风景名胜之下,因而岳麓山成了许多同学每日必游的地方,学校偶尔也组织登山比赛。特别是到了周日,一些同学带上两个馒头和一壶开水,就可以山上读书一天,我周日也是经常这么做。
那时候全国的大学还有一个与现在最不一样的情况,那就是同学毕业的工作单位全部是统一分配的。上级计划把学生分配到什么单位,系里就要把毕业生分配到那些单位,学生的志愿仅仅在上级指定的几个单位中选择,其实基本上都要服从分配,不论你来自老家何方,遇上分配的单位是天涯海角也得去。个别同学在学校相互恋上了,到了毕业分配时也不一定受到关照会被安排去同一个地方。那时候,毕业分配又是一次命运的新安排和人生的重大转折点,分配的地方是自己心宜的,则暗自高兴,分配的地方自己不愿意的,也没有办法。
到了毕业前夕,在离校的前几天,我们专业的同学们突然都感觉非常失落和伤感起来,主要原因是当年冶金部新成立了黄金局,把一些县级的小矿山都归并到黄金局管辖之内,因而我们很多同学都被分配到这些小矿山去工作,好像又要回到上大学前上山下乡的山沟里(不过后来这些同学大都当了矿长和行业领导,许多又返回到城里来工作);另一方面是大家在学校一起学习了四年时光,蓦然回首,就要各奔东西,心里自然有说不出的难受,以至于离校前班里也没有举行什么聚会或座谈会。特别是当大家都慌乱地自己打包扛着行李去学校体育馆集中托运的时候,在冬天阴冷雾霾的笼罩之下,那气氛更是透露出一丝丝凄凉和无奈。我是专业年级留下来继续读研究生的六位同学之一,那时候心情也同样格外沉重。
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候大学四年的确过得很苦很单调,但由于我们这帮人在上大学之前过得更苦,特别是上了大学以后精神上不再迷惘,因而也能在苦中生乐。由于当年社会的局限,其实我们的大学并没有读很多的书,老师教给我们的知识也非常有限,但大家都在用心细读手里难得的那几十本书,与上大学之前比较,已经是非常的充实了。总的说来,回忆一下我一生中最充实、最有意义、印象最深刻的几年时光,还是大学的那段峥嵘岁月。
有关77级的故事,多年来网上已经有很多文章,我这里就不再多写了。文字的东西比较枯燥,还是看看当年留下的几张照片和物证吧(那时候相邻的湖南大学正好有一位远房亲戚也是77级的学生,他上学前已经工作了许多年,自己有一台老式的120照相机,故给我拍下几张难得的照片;还有班里也有一位上学前工作多年的同学,他也有一部老式的135相机,也给同学们拍了一些照片)。从这些照片中,大家可以感悟到一些当年学校师生的面貌和校园景观,从而也可以间接领悟一下当年师生的生活和精神风貌。
【结语】77级这拨人经历了“文革”的洗礼,体验了轰轰烈烈的上山下乡运动,搏击了改革开放的大浪潮,感受了国家经济的腾飞、科技的腾飞和文化的变革。几十年间,他们历经了岁月沧桑和生活巨变,他们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在努力生活和实现自我价值的过程中,饱经了人生的酸、甜、苦、辣,经历了世事的浮浮沉沉,他们已经完成了历史赋予的重任。现在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最重要财富,是他们自己的健康身体。在此顺祝77级同仁们身体健康,生活愉快,家庭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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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4 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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