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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象无象都是非洲
曾泳春
1
表妹这个夏天大学毕业了。
表妹是二舅的女儿。二舅应该属于最后一批上山下乡的,那时我还很小,记忆中二舅的下乡就下到漳州的郊区,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时在市里和郊区之间来来回回。虽然二舅的下乡没有让他吃太多苦,但却让他错过了高考的机会。相比之下,比二舅小了几岁的三舅就躲过了上山下乡,中学毕业后直接参加了高考,并在厦门大学一路读到研究生毕业。
没有上大学的二舅下乡回来后当了几年非常苦闷的无业青年。二舅相当多才多艺,我从小就看他在外婆家的披台上拉小提琴,却不知他的小提琴从哪里学来的。在外婆家那座老宅里,二舅的房间正在披台后面,小小的房间里除了那把小提琴外,桌上是齐整的笔墨纸砚,更绝的是,房梁上安装了一副吊环。所以,当年的“无业青年”每天在老宅楼上的小房间里看书写字拉小提琴练吊环,看不出是苦闷还是充实。二舅后来考了中专,毕业后当了一名小学教师并一直当到现在,曾获得全市教师板书比赛第一名。除了字写得好,二舅歌也唱得不错,口琴也吹得好,但印在我脑子里的一直是房梁上的那副吊环,每次二舅练吊环的时候,外婆家老宅的房梁就会嘎嘎作响,似乎披台都会晃动,让我担心得要命。
三十多年后,外婆家的披台终于坍了,而二舅房间里的房梁却依然无事,不知那副吊环还挂在老宅里吗?
二舅结婚晚,因而表妹比我小很多。表妹不但从小学习成绩优异,还遗传了二舅的才华,很小的时候画画就得过亚洲奖(好像主要是和台湾以及东南亚的华人儿童比赛)。四年前表妹高考时考了个高分,却只选择了福州大学的电力专业,原因是二妗(二舅妈)是电力公司的职工,二舅两口子希望女儿以后能回到漳州电力公司工作。
这个“希望”毫无悬念地实现了——表妹通过考试进入了漳州电力局。听说老师们很唏嘘大学四年表现优秀的表妹没有进一步深造(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深造),但表妹还是笑盈盈地毕业回乡了。两个月前二舅和二妗去福州大学参加了表妹的毕业典礼,然后帮她打包。二舅开车,把大学毕业的女儿包括四年积累的大包小包一起拉回漳州家里。他们在我们家庭微信群里写了句话:我们回来了!
表妹依然住在她离家读书前住的那个闺房,二妗依然为一家三口做好吃好喝的,二舅依然陪女儿探讨一些琴棋书画。在我想来,表妹只是稍稍离家一阵,然后就和家乡的人们一样,一直惬意地守着家,守着家乡,不再想离开半步。
表妹只是我的那些发小们的翻版。他们都曾离开家乡去求学,然后又回到家乡,好像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不曾犹豫。我有些惭愧,因为我一直喝着家乡的茶,却至今还未回乡。
2
“有象无象都是非洲”是我5年半前第一次去肯尼亚时写过的一句话。那一次,我的确没有见到大象,但这次我见到了。
几个月前,从我这里毕业的苏丹学生马力克说要投一篇稿去参加在肯尼亚举行的这次论坛,问我是否同意。我当然说go ahead,但绝口不提我也要去参加。我原本是想给学生一个惊喜,却没有在那里遇上他,也没有遇到另一个更早毕业的乌干达学生库马拉。幸好在那几天还是有几名毕业回到肯尼亚的学生看到我,欣喜地冲我叫着“laoshi”,因为给他们上过课。
这些非洲学生也和我的表妹、发小们一样,都曾离开家乡去远方求学,然后又回到各自的家乡。人类有一双远行的脚,却最终有了一颗安定的心。我想,这样的安定是源于对故乡深沉的感情,有爱无爱都刻骨铭心。
有象无象都是非洲。
以下为在肯尼亚TSAVO拍到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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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1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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