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醉酒

曾泳春

李玉刚，《新贵妃醉酒》。

醉在君王怀
梦回大唐爱

    佳丽站在布里斯班的街头，亭亭玉立，貌美如花。她回头等着我们赶上她，澳洲的蓝天白云下，冬日的风吹开她额前的长发，那双美目瞬间击中了我。那似是贵妃醉后迷离的眼神，被自己的美丽迷醉了，也迷醉了过往的行人。

    佳丽是上海戏剧学院教京剧的，是我们班里的文艺女青年。当初听说有个上戏的老师同行，心里便很期待，对我这种浸淫在理工科中太久太久的工科女来说，能与文艺女近距离接触，也算是几十年修来的同机飞、同班学。更令人兴奋的是，佳丽本身就是个演员，而且是Beijing Opera的演员，并从演员晋升为老师。

    佳丽一开口说话，我们就迷惑了，到底是她的声音错了，还是我们的声音错了？佳丽的发声就像是从深深的身体内部发出来的，完全不是我们这种嗓子发声的方法。她低低的说一句话，那声音穿透我们的耳膜，滋润了我们的耳朵，且富含营养。我们顿时觉得自己的声音太苍白了。佳丽说，少女的时候和同行飚高音，飚得久了，就形成了这种独特的发声方法。老实说我很嫉妒，佳丽的声音似乎是有层次的，她在一个硕大的空间里，娴熟地驾驭自己的声音。

    佳丽自少女时代起就学习京剧，当年的练功有些损害了她的身体。作为一个80后的年轻女生，她在很多时候不敢做太多运动。第一次露怯是我们去Laminton森林徒步时，她一直走在最后，修长的双腿似乎没给她带来优势。我们都觉得奇怪，说佳丽你应该是练过功的，怎么会如此不能徒步呢？她微微一笑说，正是因为那时的练功损害了身体，各种韧带都出现了问题。我们惊诧于祖国的传统瑰宝原来是损坏演员身体的，想来电影《霸王别姬》里学京剧的孩子残酷的练功生活是真的了。一个名角的童年和少年，都是泪水铺垫出来的。除了损坏各种韧带外，佳丽还有一个从不隐瞒的问题，就是上厕所的频率非常频繁。到每个地方，佳丽第一件事就是找厕所上，频繁得我们都有些奇怪。佳丽说，有一次上台前，所有行头都套了在身上，那些青衣需要的富丽堂皇的、繁琐的行头，都套在身上了，也即将走上舞台了，她却突然想上厕所了。但这时已没有了退路，她只好上台了......这次惨痛的经历的结果，是让佳丽吓破了胆，上厕所成了她的心里安慰。不管需不需要，上了厕所，才会心安。

    但佳丽的身手依然是矫健的。那天我们去公园BBQ，澳洲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那个公园不但有肥美的蜥蜴在地上奔跑着，而且有长着长长嘴巴的鸟恬不知耻地围在我们的餐桌旁，赶都赶不走。从烤炉到餐桌是7步，从餐桌到烤炉是7步，就这么短的距离，我们手里端的食物还会被长嘴鸟一口叼了去——那可是我们辛苦烤出来的食物啊！佳丽是个很能吃的女生，她不停地穿梭于餐桌与烤炉之间，而那些鸟自然也盯上了她，已经从她的盘子里叼去了不少食物。佳丽手里端着烤肉，一边目不斜视地往餐桌走，一边抬腿照着长嘴鸟长长的嘴巴一脚踢去。她抬腿的动作如此干净利落，鸟儿措不及防，被踢得头都歪到了一边，它愣了一下，有些委屈地目送佳丽的背影顺利达到餐桌，不敢再欺负这个貌美如花的女人。中秋节那天晚上，我们到Sunny Bank吃重庆火锅。吃完火锅，正好看到满月升上了布里斯班的天空。佳丽又吃了很多，而且手里拎了一堆从Sunny Bank亚洲店买的食物。我们一边在街边等公交车，一边欣赏南半球的中秋月。佳丽说她渴了，于是只见她高高抬起修长的腿，一脚踏在饮水龙头上，头一偏就喝起了水。月光下的佳丽使着一脚功如鹤一般地喝水，美成了一幅画。

    佳丽不轻易唱她的看家京剧，但我们还是有幸听到了两次。那天佳丽开口清唱《贵妃醉酒》，我终于知道我听了很多年的流行音乐，完全不能与京剧同日而语。佳丽扬起眉毛，那双美目就如蒙上了一层轻雾，她手指轻捻，声音婉转而出，我们沉静下来，就看着佳丽用尽身体里那股不屈的力量，唱出一声声华丽，那是Beijing Opera的华丽。

    佳丽的美目只那么一闪，布里斯班就不是布里斯班了，这目光好像从中世纪传来，恍惚之中，便觉时光倒流、日月悠长。（贾伟，《康桥的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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