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6——爱至魂飞魄散的边缘

曾泳春

李晓东，《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

我们年少时不经心许下的愿
再提起时依然是多温暧
也曾约定彼此间常见面
相见时已多年

    本文中的爱，指爱情；本文中的爱情，指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爱情。不是我谨慎，这世界太缭乱。

(1) 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

        Amy，很久了，不曾这么温柔地叫你。今天，我想给你写一封温柔的信，虽然，你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公诸于众，在网上一篇篇地写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把我逼到魂飞魄散的边缘。但今天，我还是想温柔地给你写一封信，为了我们一步步逼近魂飞魄散边缘的爱。

    Amy，还记得我们的年轻时代吗？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是十五岁那年认识的吧。我一直没告诉你，十五岁那年，你漆黑的眸子就已经揉碎了我的心。还记得高二时老师布置的那篇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吗？那篇作文我得了全班最高分，而作文一直很好的你，得了一个很低的分数，并且被老师批评了。在那篇作文里，我写道：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科学家，活跃在世界科学界的舞台。而你那篇得了低分的关于理想的作文是：为了爱，梦一生......

    一年后，我们上了同一个大学，这是上天的馈赠，我们有长长的一生在一起，直到腻死为止。在我们整个的年轻时代，你轻舞飞扬，我爱如潮水，我们互相注视，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默契和激情......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在爱的时间轴上享受爱情，直到地老天荒。

    但是，那篇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成了爱的箴言。从我开始意识到人生不能只是沉溺于爱情的那一刻起，我们的人生轨迹，就随着各自的理想分道扬镳了。大四那一年，是我人生的奇点，像黑洞一样的奇点，我至今不敢回顾和评论人生中的那一年。那一年，我获得了极其珍贵的公派出国留学的机会，到美国读研究生，在我最想去的地方实现理想，是我无与伦比的运气，于是我掩饰起欣喜若狂的表情，收拾行李准备启程了。你在一个午后湿着头发跑到了我的寝室，你的表情吓住了我。

    在我们的青春里，你拥有充满傲气的美丽，而我拥有充满傲气的你。可是那个午后，你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傲气，你讨好地看着我说：这不是真的吧，你要去美国读书，不是真的吧？我头也不抬地说：是真的，原谅我不能再陪着你走了。我不抬头，是因为不敢抬头。我知道你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我知道你很伤心，但我知道你不会死，你会活下去。我们彼此脱钩，就是彼此成就。

    于是我义无反顾地追随自己的理想去了，很多年后，我在美国的生物界获得了同行的肯定，我成功了。我已经忘了高二时你的那篇作文，忘了你的理想。或许，我从来不曾理解过你的理想，谁会将爱当成一生的理想呢？

    可是你竟然如此执拗，硬是要追随爱的理想。Amy，我想跟你说，在人生的理想中，唯有爱情这个理想是最难实现的，因为它是无法由一个人掌控的。无论你如何努力，你都无法掌控爱的另一端。而我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来，你爱情的另一端系着的，竟然是我。你给我写了很多信，在信里，你一次次地回忆我们的年轻时代，回忆你的轻舞飞扬和我的爱如潮水。你的信里充满泪水，而我从开始的心疼，逐渐变得厌烦。

    Amy，你是女人，永远不理解男人。女人可以把爱当成理想或者信仰，可男人不能。女人的世界是男人，而男人的世界是世界。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那过河的卒子，别无选择，家庭、事业，甚至手下的人，都在我的双肩上，我还得扛着他们一起走，我心力交瘁，无法顾及十五岁那年那对漆黑的眸子，还有我们虽然是全部然而却也是短暂的年轻时代。

   你一直等着我去看你，你说“你欠我的幸福怎么还”，你发狠说“你不来，我不老”。Amy，我知道你怨，用你的不肯老去来怨我。可是我是男人，我的世界，我亏欠不起，所以只能欠你，并且这一生都不想还，也还不起。

(2)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Amy,当我发现你并不是真的爱我时，我不知所措，被逼到了魂飞魄散的边缘。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你追随那篇课堂作文中的理想，把爱我当成信仰。虽然我有些烦，但心里着实是很得意的，我太得意了，如此美丽而优秀的女人爱我，而我可以让她怨，让她流泪，我已经习惯了这种让我有些烦的闺怨，你的怨......

    可是我突然发现，你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天真而脆弱。在我在美国构建我的生物王国的二十几年间，你也在构建着属于你的科研王国。你竟然被邀请来担任国际分子生物学会的评委，评选会士，而我正是此次会士候选人中的一个。

    评选会士那天，当我在台上向评委们汇报三十年来我拼死拼活得来的成果时，突然看到了评委席中穿着旗袍的你，乳黄色的底子上洒满墨绿的杯口大花朵的旗袍，皮肤一样贴切地裹住你柔软的腰身，立领上的盘扣，精致繁复，轻轻锁住你依然修长的颈项，新烫的卷发，衬出你精致的下巴，还有嘴角那一抹让我魂飞魄散的笑容。

    Amy，如果你真的爱我，你不会有那样的笑，如此动人心魄，又让我魂飞魄散。所以，当我看到你的笑容，我知道了这么多年来，你不曾爱过我。

    可是当我站在汇报席上时，突然意识到，Amy，我如此爱你，从十五岁那年起，我对你的爱情，从未稍离。

                                                                        ——————Al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