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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文青有个约会,再见约会
曾泳春
Andrea Bocelli, 《Besame Mucho》.
Bésame, bésame mucho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
Como si fuera esta noche la última vez(就好像今晚是最后一夜)
Lili家门口的那棵大树,Poinciana(凤凰木),枯了一整个冬天,终于赶在我们离开前开花了。跟约好了似的,对面Peter家的那棵也在这几天开花,硕大的一棵凤凰木把Peter家的院子装扮得好像西双版纳。
国家给我们买的机票是后天清晨6点的,于是我将在夜里3点出发,从这棵开花的树下走过,启程回家。
1 我和文青有个约会
三个月前,刚开始培训生活的时候,我们把班里的同学分成文青和理青两组,文青是那些学语言(汉语和英语)、文学、传媒、社会学、戏剧等的文科生,占大多数;而理青是我们几个理工科生,占小部分。我自然被分入了理青,但鉴于我在科学网上写的那些叽歪小文,我有些不服气,低声嘟囔了一句:我才是标准的文青哪!
但三个月后,我再也不敢说自己是文青了,因为发现我离文青的路还很遥远。且不说学英语(教英语)的一位女生,跟我差不了几岁,至今还保持着清纯女学生模样,经常手捧一本英文小书,在校园里看,在火车上看。她说差不多一星期就能看完一本这样的小书,而且已经养成了习惯。她这么说的时候,嫣然一笑,我仿佛看到20多年前的那些女大学生,爱看书爱读诗,而我也是其中的一个。王朔说:漂亮女生都在英语系,丑女才读理工。我当年还曾经很不服,现在看来,颇有道理。当然了,这个从前学英语现在教英语的女生,不需要做科研,上上课看看书,她的工作简单极了,而且,看书本身就是她的工作,爱好就是工作,她真是太幸福了。老实说,我也很想像她那样,捧一本书坐在校园里看,树叶落在我的头上,风儿吹着我的发梢,那不是20多年前的我么?可是那样的岁月已经回不去了,因为我读了理工,成了工科女。工科女是不可能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的。
我和文科男生水哥和庞住在一起,经常被他们奇怪的逻辑和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古代文科生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我觉得非常有道理。两个月前,因为中秋节,我倍儿思念大闸蟹,于是我找到87版电视剧“红楼梦”的第一集,在电脑上开始看了起来。我喜欢《红楼梦》,年轻时曾完整地看过一遍原著,并置备了“古籍出版社”的简装本(上下册),放在床边,随时都会拿起来翻一翻。87版“红楼梦”的待遇与原著一样,也是被我完整看过一遍,然后零星地看重播,重播必看。因而我知道第一集播放到3分54秒的时候,正是贾雨村与甄士隐中秋赏月吃蟹的情景,贾雨村对月摇头晃脑吟的那首诗我一句也没记住,因为我的目光全在那盘蟹上了——一盘红艳艳的蟹,每个少说也有7、8两。
说回两个月前的中秋节,我忍不住打开87版“红楼梦”看的,就是那些个螃蟹。谁知水哥和庞看到我看“红楼梦”,顿时喜不自禁。水哥说他看过十几遍《红楼梦》的原著,很多地方都能大段大段朗诵。那天我们一边吃晚饭,一边看这集红楼梦,并且在以后的每顿晚饭,他们俩都要求一边吃一边看“红楼梦”。这样看了一星期,我终于忍不住了,两个大男人,一边吃饭一边看“红楼梦”,这是什么样的精神?于是我不让看了,推说懒得开电脑。水哥有些不高兴,说“曾员外太坏了,自己不看红楼梦,也不让我们看”。我忍了忍没说话。他可能觉得我这种理青太没意思了,连《红楼梦》都不看,于是第二天就和班里另一个学对外汉语(教对外汉语)的女生探讨《红楼梦》去了。果然两个文科生探讨得非常投缘,那女生学着贾赦说“自古嫦娥爱少年,他必定嫌我老了,大约是恋着少爷们,多半是看上宝玉,只怕也有贾琏。”两个文科生笑得乐不可支,而我惊得目瞪口呆。
这里我不得不再次隆重推出一首著名的诗:
鱼化石
(一条鱼或一个女子说)
我要有你的怀抱的形状,
我往往溶于水的线条。
你真像镜子一样的爱我呢,
你我都远了乃有了鱼化石。
首先说明,从前我是不知道这首诗的,我对诗歌知之甚少,又不甚喜爱。但现在我不但知道了这首诗,而且背得滚瓜烂熟,而且能对它进行深刻的解析,这完全归功于班里一个学中国文学(教中国文学)的女生。老实说,我是头一回如此静距离地接触中文系女生,而且是研究诗歌的中文女生。要说这个女生30多岁且孩子上小学了,很难让人相信,她完全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学女生,长发飘飘,白衣飘飘,一说起诗歌就两眼放光,脸上绽放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光泽。她为我们解析《鱼化石》这首诗,在课上用英语讲了足足40分钟,分两次课进行解析,光那个副标题“一条鱼或一个女子说”就解析了20分钟。但她意犹未尽,课下又拉住我用中文做更深入的解析,直到我频频点头连说“好诗”。
昨天,我们在QUT(昆士兰科技大学)上了最后一次课,做汇报演讲。这个女生再次声情并茂地朗诵了《鱼化石》的中英文版本,她朗诵的时候,眼里闪着点点泪光。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同济青年才俊(也是我们理青中的一员)看到她的泪花,瞬间石化,他偷偷问我:Why is she crying?我摇摇头说:文科生的世界,我们理科生不懂。而通过这三个月与文青们的接触,我终于知道,我离文青还太远太远,也许这一生都到达不了。
不过,我忽然想起,我在去The Great Reef(大堡礁)游玩时,乘了2小时的海船到达外堡礁,在游人们兴奋地潜入海中看那些花花绿绿的珊瑚时,我静静地坐在海中的平台上,看那本《未央歌》。如此说来,谁能比我更文青?
2 Time to say goodbye
明天,我和文青们就要和这里说再见了。今天在Lili家整理东西的时候,心里有一丝难过。我不知道人们是喜欢改变状态,还是喜欢保持匀速直线运动状态。但对于我来说,每一次运动状态的改变,都会有一些难过。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爱过的人,我们都承诺要留在记忆里。而记忆总是慢慢地模糊,把完整模糊成碎片,再将碎片飘散于风中。
Sarah Brightman, 《Time to say goodbye》。
再见QUT
再见Brisb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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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9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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