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

   曾泳春     

    周五的时候，学生满脸焦虑地跟我说，机器出问题了。我心里一沉，知道这个周末又过不好了。

    这台机器是我在招收博士生之前造出来的，我知道没有机器的话，博士生是无法开展工作的。当时的想法，因为我前期做了一些数值模拟工作，造这台机器用于验证模拟，还可以开展一些我一直想做的实验研究。因为是定制的试验机，有几个技术难点，一开始工厂不肯做，我和他们的销售人员谈了很久，直到惊动了他们的老板，老板经过考虑，认为他可以亲自设计并克服那几个技术难点，才终于签下合同。鉴于我对机械制图的无知和恐惧，我又去求机械学院的老师帮我对设计的关键部件进行制图，将我设计的部分与工厂设计的部分结合起来，总之折腾了一年多，这台机器终于从山东运到了学校。在几个人高马大的山东学生的努力下，机器终于安置到了5楼的实验室。于是，研究开展起来了。

    这台机器到今天已经运转了将近4年，按预期计划完成了不少工作，可算是劳苦功高。这期间包括螺杆断了，空压机坏了（我都写过博文），还包括许许多多次故障，都靠着学生们帮助，让机器一次次地重新运转起来。老实说，这是学生有责任心和良心帮我，如果他们不肯帮，也只能是我责无旁贷地要去联系厂家修理，这真是我的弱项。说到这个弱项，是因为我有一种奇怪的心理，就是我总觉得是我在求工厂帮我造机器，现在又要麻烦人家来修理，我有一颗特别害怕麻烦别人的心，总希望在这个世界上我从不给人带来负担。

    但是无论如何，随着研究的深入和拓展，这台机器的设计已经无法胜任将要开展的工作了。学生向我建议需要再造一台，我也开始考虑新机器的设计。要造一台机器，让它尽最大可能用于不断拓展的研究中，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我在上个暑假时去看望那个给我造机器的老板，和他谈了造新机器的设想。说回这个老板，我曾经写过一篇博文《一个企业家的梦想》介绍他。在4年前造了那台机器后，我们的交情就没有断过，每个暑假回来我都会去烟台和他聊聊。他几年前把工厂开到了德国，一点一点地在海外开拓自己的事业，我很佩服他。我跟他初步谈了一次，他说在国内给我造新机器的价格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学生不时来关心造新机器的事，我不敢跟他们说我无法筹到这样一笔经费来造这台机器。我手里的项目，包括自然基金，都不支持我一次性花一大笔钱去造一台机器。说到第一台机器，我花的是优博资助的经费，结题之后我才领悟到，优博资助是所有项目中使用最自由宽松的了，竟然可以资助我奢侈地去造一整台机器。从今年开始，全国优博的评选已经取消了，进入了历史。我特意来赞扬一下这项资助，至少它为我展开研究做到了雪中送炭，并且宽容地不去限制我该如何使用这笔在几年前看来还算不菲的经费。而我把大半的经费，都花在了那台机器上。但现在我再也找不到这样的资助了。当然，如果硬要做，我想到一个办法，和别人换经费，化整为零，这样从理论上来说也是可以凑得到这笔钱的。

    但前一阵烟台老板从德国打来电话，跟我说了一个知识产权的事儿，彻底封死了我从他那里造新机器的设想。他说，他在德国工厂的研发部门也在设计和我同样思路的机器，而他作为管理者，如果在中国给我做这台机器，会有窃取德国工厂知识产权的问题，而如果我从德国买他们的机器，价格是国内的n倍，不止是我买不起，几乎中国大学的科研团队都买不起从德国进口的试验机。

    好了，这事儿先告一段落，我一想就头疼，一想就头疼。前天去和几个高中老同学聚会，看到同学500平米的大别墅，一张乒乓球桌孤零零地放在一间硕大的房间中间，我忍不住想：如果给我做实验室就好了，这样我也不会因为实验室太小，许多原料和仪器都堆到办公室而天天坐在原料与仪器堆里工作了。进一步想，如果有土豪资助我造这台机器就好了，与这种大别墅相比，这台机器的价格也就值一间主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