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天空

曾泳春  

Beyond，《海阔天空》。

仍然自由自我

永远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昨晚《我是歌手》突围赛，我很喜欢的曹格演唱了Beyond的《海阔天空》。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选择，在几乎是5个高手争一个突围席位的情况下，演唱这首被矫情的人们唱烂了的励志歌曲，很容易死得很惨。至少对我这种听过了太多没有内涵的振臂一呼的人来说，很不看好曹格演唱这首歌。但是，当我听曹格说到了他到台湾追求音乐的奋斗经历，脸上带着笑，他笑着说自己没钱、没地方住、音乐没有人要、唱片公司认为他长得很丑的那段不短的日子，笑着说自己连写给老师说想要放弃音乐理想的信也是用写歌的方式来表达时，我被打动了。曹格出场时，一手握着麦克风，另一只手紧握拳头高高举起，这是一个男人的霸气。他说一个拳头，不是看它有多大，而是看它能承受多少压力（这句是我改的），这才是Beyond这首经典名曲海阔天空的意境。

    我是个几乎不宣扬正能量的人，因为我早知道，一句简单的“追求理想”，背后要承受的所有痛苦、泪水和年华。没有尝试过的人，会把《海阔天空》唱得俗不可耐，还自己激动不已。而有太多的人在以这样肤浅的方式唱着这首歌，并以这种肤浅的方式鼓励年轻人追求梦想。这是Beyond的悲哀，是《海阔天空》的悲哀。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我认为我是理解了这句话的。硕士毕业时，我并不是进不了人们认为的好单位，事实上当年进了那些好单位的我的校友，从那时到现在都过着舒适滋润的生活。而当年的我，不想辜负年轻的激情，执意要尝试没有尝试过的职业和自由，于是选择了去文化沙漠珠海的一个工厂。这是个不认识学位和学历的工厂，当工人们围着从上海来的年轻的我，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不上大学，而去读什么研究生”时，我打了个冷颤，开始意识到自己来错地方了。而当我到板房上班的第一天，澳门师傅问我“认得英文字母吗”时，我知道了我把追求理想的花儿，扎在了一片无比贫瘠的土地上。也许我不知道，当初父母对不听话、不想要他们安排的安逸工作的我，有多么深的担忧。我永远记得有一次舅舅从香港过来看我，再有一次父亲突然出现在我的工厂，我是如何慌乱地把所有代表了我放弃理想的蛛丝马迹都藏起，让自己表现出意气风发的模样。自由总是有代价的！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我无力改变这个渔村变成的特区的人们，只能改变我自己，让自己先变得和他们在同一高度。这是个痛苦的过程，我怀着一颗跌入万劫不复深渊的痛苦的心，开始和别人一起每天早晨吃5毛钱装在马夹袋里的肠粉走到车间门口，然后一头扎进黑乎乎湿漉漉散发着各种染料辅料味道的车间，消耗着年轻的体力和热力。车间的屋顶是我望得最多的地方，我坐在车间地上，仰望着苍白的屋顶，想着我以为充满了力度如今却苍茫无比的理想，体验着背弃理想的痛苦。在年轻的时候，很难有一颗豁达而洞悉未来的心，把所有承受的压力和受的苦都当成历练。而我从不想告诉现在的年轻人，再贫瘠的土地，只要有一颗决定了要发芽的种子，就一定能长成一棵开花的树。我不说，是因为他们没有尝试，他们甚至不想尝试贫瘠的土地，只想以最快的速度一夜之间长成一棵开花的树。

    他们总是说，你们的时代和我们不同。而我总是认为，所有的时代都有共性和特性，而共性更占主要，就如每个时代都有成功者和失败者。孟津总是说，YC太年轻，她用音乐来诠释人生，太肤浅了。而我其实总想反驳，每个时代的人，都有自己对人生的诠释。并不是说，人生必须经历时代赋予的痛苦和失败，才有厚度；我更想说，人生是因为有一颗敢于尝试失败承受痛苦并坦然露出笑容的心，才有厚度。没有失败过的人，就表示他没有尝试过，那是人生缺失的一角。

    “仍然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走遍千里”。曹格说，《海阔天空》是唱给那些认为自己注定了是失败者的人。在长长的一生中，也许我们都会有这样一段时光，失去了所有信心。所以我诠释这首歌，只是想告诉你，这都是人生必经的阶段，你不比别人不幸，你只是还在历练。

    在我离开工厂读博后的某次旅行中，我回乡去看我的孩子，然后乘夜车回上海。在车上，我用新买的walkman，听了一夜的《海阔天空》。从此，我认为我不再想听这首歌了。我放下了这首歌，因为看到了车窗外那些夜空中闪亮的星。

    人生就是一场历练，海阔天空的历练。

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