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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温柔：东华女生和清华男生

曾泳春

沈庆，《青春》。

在那悠远的春色里我遇到了盛开的她
洋溢着眩目的光华像一个美丽的童话
允许我为你高歌吧以后夜夜我不能入睡
允许我为你哭泣吧在眼泪里我能自由的飞

    圣诞节，东华女生璐从西雅图发来了全家福：东华女生和清华男生、他们刚出生9个月的天使宝宝、还有那只从北卡带过去的肥猫雪橇。掐指算来，雪橇已经有5岁多了，从一只拳头大的刚出生的猫到后来的肥猫，随主人从北卡迁徙到西雅图，并马上又要旅行到路易维尔，它真是一只幸福的猫！

    璐是我博士毕业后第一届教的本科生。第一次踏上讲台，付出的精力和热情不是现在可以比的，我和第一届以及下一届的学生感情很好。我曾对她们（东华的实验班里大多是女生，男生只是点缀）倾诉我从年轻时候起就有的理想，那就是当一个白领，每天穿着套装去上班，白色衬衫衣领从套装领口翻出来，露出有着精致锁骨的脖子。可惜我这个理想终究没有实现，从蓝领直接变成了今天的无领。她们说：老师不要伤心，我们送你一件白衬衫。璐就是这些可爱的女孩中非常优秀的一个，毕业时可以保研考研出国，她的未来充满了鲜花，她勤奋而快乐。

    璐在本科毕业后直接去了北卡州立，我到北卡时，她在北卡州立的学习已经进入了第三年。master一年后转入攻博，她的优秀在北卡州立纺织学院赫赫有名。我到达Raleigh-Durham机场时，是清华男生黎开着车去接我的，璐坐在副驾驶座上指挥着。黎是那种一看就让人喜欢的阳光男孩，话不多，帮我搬行李安排座位，嘴角一直带着一抹掩不住的微笑。

    我很快就知道这抹掩不住的微笑的缘由了。那时的状况是，清华男生刚刚追上了东华女生，据说还费了不少周折和精力，因为东华女生有些高傲。最后，清华男生凭着不屈不挠的追求和几首很烂的钢琴曲捕获了东华女生的芳心。我之所以知道黎的钢琴弹得很烂，是因为我很快也欣赏到了。但作为清华学机械的男生，会弹钢琴总比不会强，虽然在我看来，这些很烂的钢琴曲只是给了芳心已经折服却找不到台阶下的东华女生铺了一袭高雅的红毯而已。所以我一直认为爱情完全没必要这样追来追去，该爱上的一眼就会爱上，后来的追逐都是人类设计的矫情（人家动物就不这样）。与其浪费时间去追逐爱情，不如飞奔入怀紧紧拥抱永不分离。

    那年璐刚要进入25岁，黎26岁。他是在清华读完硕士才出国读博的，因此留学的资历比璐浅得多，看起来是她在照应着他。黎正在寻找各种机会学习英语交流，期待早日融入美国生活，因此璐就把照料我开启美国初始生活的任务交给他，而她只是时不时点拨一下，就像是清华男生的导师。黎帮了我很多忙，包括给我的公寓开通水电网络、去银行办理业务、去超市买生活用品。无论做什么，他的嘴角总是带着那抹幸福的微笑。

   几个月后，他们的爱情甜蜜得快融化了，每天晚上的分离都是世界上最漫长的分离，都让他们痛苦。为了不再有分离的痛苦，也考虑到生活费用的支出，璐和黎准备同居了。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璐有些惴惴不安，她来询问我，同居好不好。我总觉得她是到我这里寻找信心和以后的安然的，因此就给了她鼓励。她请求我去跟黎谈一谈，于是作为嫡亲的老师，我像个家长一样单独找黎谈话，无非是要他承诺会跟璐结婚并一直对璐好（这样的逼迫承诺很可笑，但我找不出更好的方法）。黎在我离开前嘟哝了一句：我还怕她甩了我呢！于是我放心了。爱情其实是需要一点这样的担忧的，这样的担忧不是不信任，而是在乎。他们彼此在乎，还有我什么事儿？

于是东华女生和清华男生搬到了和我同一个小区的一套two-bedroom，黎费力地把他那架破钢琴搬进低矮的公寓（美国的公寓好像都很低矮），再加上朋友们送的五花八门的旧家具，整个公寓堆得满满当当的。搬家那天，一群年轻的留学生过来帮忙，晚上就在他们的新家聚会了。我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他们的青春年少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心里有淡淡的失落，为我年轻时放弃的奔赴美利坚的程序。人生方程在某个节点的一个扰动，就有可能改变整个人生轨迹，而正是因为人生充满扰动和难以预测，才令这个世界精彩无比。

雪橇就是在那时被某只母猫生出来，然后被璐和黎抱进他们的公寓养了起来，从此一直跟随着他们。

因为黎的缘故，我认识了不少在北卡州立留学的清华男生。我的总体感觉是，清华男生的素质很不错，聪明而且礼貌。黎一直说他只不过是清华里混混的男生，而有个学数学的才是清华的优秀男生。清华数学男生有着带点书呆的书卷气，还有一个温柔美丽的妻子。他也是在清华读完硕士才到北卡州立读博的，妻子以陪读的身份过来，但很快就申请到一个很好的学校读博。这对小夫妻的相配让人艳羡不已，清华数学男生因为沉迷数学而不在意生活，自身很优秀的妻子对丈夫有点小崇拜，精心照顾他的生活。我一直觉得稳定的爱情是需要有点崇拜的，最好是彼此崇拜。东华女生和清华男生就是彼此崇拜的一对，我是从他们单独跟我谈话中知道的，东华女生崇拜清华男生虽然有些混混但依然是清华的素质，而清华男生崇拜东华女生天然的优秀（比如很强的领悟力），他们都认为自己配上对方是有些高攀了。但他们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崇拜，而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他们，就让他们一辈子在认为自己高攀对方的忧虑中甜蜜地煎熬吧。

我在北卡的生活几乎都是璐照顾的，主要是每个周末开车带我去买菜。但由于爱情有时浓得很突然，他们会突然忘了全世界，包括忘了我。有次他们忽然失踪了两周，害得我数着冰箱里的菜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两周后清华数学男生开车来接我去买菜了，他说璐和黎偷偷溜出去玩，两周后才想起把我托付给他照料。他一声声地叫着我老师，毫不做作的礼貌，虽然我并不是他的老师。清华数学男生和妻子在北卡留学的时间很短，他们分头读完博士之后，以很快的速度回到国内，似乎是进了浙大。

我在一年后离开北卡。我走的时候，正是璐最艰难的时候。由于导师的项目被取消，她的funding没有了，导师每个月自己拿出点钱给她，很少也很让她不舒服。璐虽然很优秀，但她的博士课题不怎么样，而且拖了很久，她甚至返回去拿了硕士学位才接着读下去，显然是做了博士毕不了业的准备。她去面试一些工作，都没有成功。我去见她，她正在公寓里晾衣服，舍不得用烘干机。她有些消沉地说：老师，我们什么都没有。我说：会过去的，咬咬牙就过去了。我走时把我的公寓押金留给了她，还把我的那块CK白色情人节表留给她——她面试时需要。临走的前夜，我住在他们的公寓里，他们给我做了丰盛的晚餐。我那天身体不太舒服，璐给我灌了热水袋，让我抱着，她说：再伺候老师一次，以后伺候不着了。直到今天，我一想起这句话就有流泪的冲动。

我回来后又过回了国内繁杂的工作生活。差不多两年后，璐终于博士毕业了，本来准备留在北卡州立做博后，因为黎的博士还没读完，但还是因为funding的缘故没有做成博后。东华女生和清华男生在北卡结婚了，然后璐去了西雅图一家纱线公司工作，她和黎做了一段时间的空中飞人，飞来飞去地伺候爱情这个奢侈的东西。再然后黎也博士毕业了，就找了工作，带着雪橇到了妻子身边，建立了可以生孩子的家，而且很快就生下了天使宝宝。而这个圣诞节，璐给我发来了全家福，并且告诉我说，一直很想做学术的黎找到了路易维尔大学assistant professor的位置，未来5年都会在那里，所以她要辞职去那里找工作，带着宝宝和雪橇去和丈夫团聚了。他们一直很幸福。

这就是东华女生和清华男生的故事。想着我刚到北卡时，璐和黎刚刚热恋，璐在北卡的蓝天白云下快乐地说：我还这么年轻，还可以恋爱很久。而现在，他们的宝宝已经降临了，而璐也30岁了。

这就是岁月，他们的青春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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