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容颜
曾泳春
今天去教材科印期末考卷。我的本科生课程考试排得很晚,教材科印考卷的高峰期刚过,办公室里一股书和纸特有的味道,显得静谧安详。教材科的那个老师微笑地坐在桌前,我填好单子递给她,看到了她鬓边的白发。
这个老师从我17岁进入这个大学校园起,就一直在教材科。那时她应该30岁出头吧,典型的上海女子,面容温婉。我这个中学里从来没当过班干部的人,上了大学忽然交了官运,光荣地被任命为学习委员,一当就当了三年,于是在这三年里,与教材科打交道就是我的主要任务。每学期初,要领教材了,我就到男生宿舍去求,求几个男生帮我去搬书,而那时接待我的,就一直是这个女老师。在一教底楼暗暗的教材科里,四周的书一直堆到天花板,这个女老师坐在书堆里,脸上闪着瓷白的光泽。而今天,我看到她依然坐在书堆里,依然是那份淡淡的笑,但已是两鬓斑白。她的人生岁月,静悄悄地趟过一摞摞的书......
人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喧哗,又是从什么时候趋于平静,我们似是一一地淡忘,看到的只是容颜的改变。一晃,我已在这个百合花一样小的校园里,渡过了17到24岁绚烂的青春期,还有30到42岁从青年到中年的转变期。走在校园里,有时我会看到几个与我同龄的中年女人的脸庞,似曾相识,眼前闪过的却是她们少女时代的模样。她们和我一样,也是从少女时代就进入这个校园,从此就留了下来。岁月在我们的脸上轻抚而过,拂去了青涩和婴儿肥,变成了现在这张脸。我们还会继续老去,因为人生还在继续。
几年前在北卡,我去了一个北卡人的家。那是一个叫Greensboro的安静小城,Randy和他的太太以及两个儿子,住在一幢美丽的房子里,他们在这所房子里已经居住了20年。Randy的太太年轻时的照片摆在壁炉上,很美,让我想起了《辣手摧花》里那个年轻的女孩。她与Randy结婚后,就从来没有出去工作过。她陪着丈夫到欧洲2年之后,就回到北卡的这所房子里,从此没有再出去过。一个女人,从结婚起就一直住在一个美丽的房子里,似乎是不老的新娘。
然而岁月终究是会在每个女人的脸上留下什么,我们无力抗拒。我并不太喜欢年轻时我那张青涩的脸,我相信我那时的眼神,一定没有多少内容。那是一张得到后就会笑的脸,如果你正好来到身边,也会感觉是在春天,我那么狂像马儿奔跑在旷野。我想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候,所以我才如此急切地追随你。而当我终于意识到,美丽已离我远去,于是我不再追了。美丽是一种不稳定状态,在波峰的时候即可预见波谷,任何一个微小的扰动,都可能使美丽从波峰迅速滑向波谷。而现在的我,才是稳定状态,不必再惊慌岁月流逝,不必再追随你。
当我停下奔跑的脚步,却发现你一直就在我身边,从未稍离。你怜惜地看着我奔跑,释放心中不曾修饰的原始激情。而在跑不动了的今天,我审视自己的脸,惊喜地发现了我不曾发现过的容颜,那是岁月的赠予。
在2012年的最后一天,我写下这些文字,心中是满满的温柔。
我想要放开总是欢乐之后走来的悲哀
它让我明白美好永远会是短暂的存在
我想要放开经过痛苦忍耐获得的精彩
它让我认为付出很多代价换不回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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