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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淡如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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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淡如茶
曾泳春
中学时的死党梅从家乡打来电话，说同学松的母亲刚刚去世，让我有时间给松打个电话跟他聊一下。我有点吃惊，我说我们见过松的母亲吗？梅说见过的呀，高考结束的那年暑假我们一堆同学去了松在郊区的家玩，见过他的妈妈。我不好意思说，高考是25年前的事了，我对25年前见过一次面的一个高中同学的妈妈实在不敢说有多少感情。不过可能松的妈妈去世得很突然，梅想要我安慰一下悲伤的同学吧。谁知梅又说：松的妈妈86岁了，无病无灾，在睡梦中去世。我听了心里微微有点不安，我想我是不是太冷漠了，我怎么觉得这样一种情形，实在不值得我特意从上海给一、两年才见一次面的中学同学打去安慰的电话呢？
我是不是真的太冷漠了，抑或是已经不适应家乡小城的人情了。
家乡小城在南方，亚热带的南方。与北方人相比，这里的人表面并不热情，我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其实这只是这里人们外在的冷淡。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吧，家乡的人不喜欢太热情，不会像北方人那样见到你就拉着你的手说体己话。我以前每每招架不住北方人这样表面的热情，以为他们要把心掏给我了，却不料他们说完也就说完了，下次见面时似乎忘了曾经和我这么亲热地拉手谈过亲密的话。更有一次，在珠海的时候，一个东北女人极其热情地跟我说：星期天到我家吃饺子哦。我说好的，于是到了星期天就等着，左等右等，肚子饿得瘪瘪的，却看到她牵了条狗出来遛，显然已经连人带狗都吃饱了。她还对我笑了笑，全然无视我饥饿的目光。家乡小城人如果说请你吃饭，那就是一定要做的事。但他们不会非常热情地跟你说，只是到了约定的那天，一个淡淡的电话打过来说：到我家来吧，都准备好了。
我们高中同学在外地的不多，在美国加拿大的两个，在上海的现在有4个，其他都分布在漳州和厦门。我是外地同学中比较经常回去的，每年至少回去1次，通常在暑假。夏天回那个亚热带的家乡真的很热，我就会猫在家里，直到要回上海了，才给同学打电话，说我回家乡了，很快又要走了。他们就淡淡地说：你是不是想发霉啊，回来这么几天也不说一声，晚上聚一下吧！我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我是放假回来的，人家都在上班，应该不会有多少人来赴这个聚会。谁知到了晚上，我到饭店里坐定，同学一个一个地来了，见了我微微点一点头，就惬意地坐下来，像是天天见面的老朋友，无需多话。然后就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泳春回来了，我们聚一聚，晚上不回去吃饭了。让我的心里颇有点自豪起来，觉得我的号召力还不赖。
他们告诉我，同学在一起吃饭不算常有的事，但喝茶却几乎天天都有。喝茶是要请到家里喝的，而且我们也不是现在到了中年才开始喝茶，大学时每个假期回乡，也是经常到各同学家喝茶的。那时我家还没搬到厦门，因为我家的茶叶是公认的好，于是泡茶就经常是去我家。我妈每次看我带着一帮同学进门，二话没说就烧水去了——至少要灌三大暖瓶的水。大家团团围坐在茶盘旁，我作为主人，一般要居中泡茶，但很快我就被扫到一边了。他们认为我茶道太烂，独泡独饮还凑合，给这么一围人泡茶功夫还不够。这真的是很奇妙的事，同样的茶叶、同样的水，但不同的人泡出来的茶就是不同。同学中祥是公认的泡茶好手，他坐定在那里泡茶，感觉不到他的忙碌，他也不停地喝着、聊着，手不动声色地忙着，我们只感觉到自己面前的那个茶杯永远都斟着一杯热茶 ，连茶色都不会改变。而现在，同学都买了新房子，小城不大，同学买房子也喜欢通气扎堆。前年回乡，我发现三个同学买了同一个小区同一座楼的房子，于是我们喝茶就从顶楼一直喝到底楼，挨个同学的家里喝过来，一混就是一天。
泡茶喝茶是很消耗人的意志的活动，我们从大学时代开始，就这么泡着喝着聊着，那时松说：总这么喝茶，我都不想动了。我有时想，松的确是让喝茶消磨掉了奋斗的热情。松当年高考以全省第三名、物理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中国科技大学近代物理专业（似乎和今年新晋潘院士是同班同学，我没仔细问过），他超常的智力在中学就名闻遐迩，最惊人的一次是他去参加全国物理竞赛集训回来，第二天就考政治，人家也不知怎么整的，居然物理竞赛拿奖了，二话不说第二天的政治考试又全班第一了（所以奉劝那些天天要求取消政治考试的人，比如Neil同学，你们政治考得不好，不是政治的错，是自己的智商不够）。但松念了5年核物理从中科大毕业后，却回到家乡小城，后来进入一家民营企业，虽然也做得相当好，但我总觉得，相比于我这种智商平平却还在科技界混的人来说，他的智力真的是浪费了。松也几次想回去做科学，但终究没动，依然在小城里和同学喝茶聊天，渡着淡淡的人生。
在小城里，几个从中学时代起就混在一起的同学，一起喝茶成长，一直走到中年，他们之间那种淡如茶的人情，在人生岁月里逐渐淀积，闪出含蓄的茶色光泽。
红孩儿，《故事》。
我们在雨中别离
说不定又会风中相遇
白云说邂逅是一种伤心的美丽
就像那躲进河流的雨滴
终于你剪了长发
也终于我把相片都拆下
岁月说签名和留影都会都遗忘
谁不学不流泪谁是傻瓜
我们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
倔强的青春不就是一支脆弱的琉璃
我们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
在天涯留下寻梦的跫音
流浪以后才明白对你有一份痴心
慢慢学会了牵挂
怕你哭泣没人理
当你开始怀念我的从前
故事会不会改变
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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