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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法论课上讲类书(增订本)

已有 2916 次阅读 2015-5-5 17:53 |系统分类:科研笔记

引言

     有博士生对我说:科学网现在没意思了。原来上来先看李小文的博客,也爱看嵇少丞的科普。现在一个去世,一个被逐,老师也不写了,只能上来看看新闻(我理解是八卦),也没太吸引人的。今天看到张学文先生的博文《科学网是否已经处于自杀前夜》,决定将增订本的小文上传,以为本网输点血。


方法课上讲类书

 

 我们学校招收中国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以来,每届学生的方法论课都由我来上。这门课没有教材,我只是按照自己编写的教学大纲,结合本人的研究经历与前辈大师的经典论著,向同学们阐释治学之道。类书的使用就是我结合治学心得讲授的内容之一。

  类书在古代是一种供人们用来方便学习的资料,近代以来成为文史学者常用的工具书。它汇编各种文献资料,分门别类,编撰而成,提供了检索、引用之便。从内容来说,类书分为综合与专门两种,综合类书如人们常用的《初学记》、《艺文类聚》等,专门的如《册府元龟》(政治历史)、《广群芳谱》(植物花卉)、《骈字类编》(语词)、《太平广记》(小说)等。明代著名的大型集成性文献《永乐大典》也被人认为是类书,但性质与一般类书不同,所以我没有涉及。在讲课中,我从实用出发,只大略讲了类书的一般知识及检索方法,重点是讲述我自己对类书的认识过程与使用经验。

     我在本科阶段开始注意到类书,大三时,购买并阅读了刘叶秋先生所著《类书简说》。《类书简说》是一本只有4万字的小册子,但专家所撰写,内容丰富。这本书是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出版的。历年来,我陆续购买了《初学记》、《艺文类聚》、《渊鉴类涵》、《广群芳谱》、《册府元龟》、《文苑英华》、《骈字类编》等多种类书,现在我手头保存的还有《佩文韵府》及敦煌遗书中的“古类书”《语对》等其他此类文献。

     我对同学们说,虽然现在电子文献的使用越来越普遍,使用也比较方便,但到目前为止,类书等传统工具书还是不可替代的。

     我撰写论文中使用类书的第一个例子是《册府元龟》。《册府元龟》是北宋时期官方所修以政事历史为主要内容的一部类书,原拟名为“历代君臣事迹”,可见它的编纂目的和性质。《册府元龟》与《太平广记》、《太平御览》、《文苑英华》合称“宋四大部书”,《册府元龟》的规模虽大,但由于其内容主要采撷自文史经典,所以一般被认为文献价值不够大,但也不尽然。陈奇遒先生《吕氏春秋校释》引《尚书大传》“三象重译而献白雉”,断定《周颂》中的“三象”为三头大象。我在撰写《论<周颂>三象》一文时,指出“三象重译”的“象”当为《周礼·大行人》之“象胥”即古代翻译官的省称,我在论文中写道,《册府元龟》所引,正作“以三象胥重译而献白雉”。我最终判定“三象”的“象”并非指动物大象,而是“法象”之意,从而解决了一个《周颂》研究中长期没有得到解决的重要问题。

  我所列举的第二个例子是古代舞赋的检索。我在写作《<巾舞歌辞>校释》一文时,使用了《艺文类聚》、《初学记》等唐代类书。《艺文类聚》为唐代开国之初由欧阳询主编的一部较大规模的类书,全书约百余万言。《初学记》为唐代徐坚等撰,原为唐玄宗诸子作文时检查事类之用,故名《初学记》。它的特点是较为简明,“以类相从,务取省便”。后者其实也是类书的一般特点。我曾从中检索到傅毅、张衡等人的《舞赋》,得以利用这些资料比较成功地解说了《巾舞歌辞》中所记录的舞蹈动作。从而在先师杨公骥先生研究的基础上,更完整地描述了《公莫舞》这个著名的古代舞剧的舞容。至于《初学记》其成书较《艺文类聚》为晚,篇幅也比《艺文类聚》小些,但编撰较精,所以在两书并存的情况下,仍然具有独立的价值。举例来说,《初学记》中所录谢偃《观舞赋》因为是唐人所作,《艺文类聚》自然没有录入。而这一资料对于今天的舞蹈研究来说也是十分宝贵的。

   我在撰写《“成相”杂辞考》一文时,还在《艺文类聚》中检得一条宝贵的资料。《“成相”杂辞考》曾带给我巨大的学术声誉,所以我对这一条材料的发现和使用印象很深。由于“成相”这一艺术样式在汉代以后就消亡了,所以关于它的文献资料很少,《艺文类聚》中能存有吉光片羽,真是十分难得。

       我所举的第三个例子是敦煌遗书中的“古类书”《语对》的使用。我在撰写《“扶轮”考》一文时,使用了这件出土文献。论文将其与传世文献结合起来,解决了元杂剧《赵氏孤儿》中看似不通的“扶轮”一语的使用。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辞语的考证,我发现《赵氏孤儿》本事的来源不能简单地断为出自《左传》或《史记》等史书,更直接的创作素材应该是采自历代小说唱本与其他表演艺术。这一结论不仅对《赵氏孤儿》,而且对于元杂剧乃至其他古代戏剧中“历史剧”的研究都有重要意义。《复旦学报》“中国文学演变与实证研究”栏目在发表该文时,前有“主持人的话”说:“本专栏这次发表的姚小鸥教授之作,虽是一篇短文,但所考内容既有益于对古籍中一个重要问题的理解,考证本身又扎实可信,今后如有这类文章,本栏也十分欢迎。”

 我本人所藏类书不很多,而且多是所谓大路货,但都具有实用价值,而且几乎都有一个值得回忆的故事。购买《册府元龟》,就有一个曲折的过程。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东北师范大学图书馆因为工作人员采编中的一个小失误,购重了一部《册府元龟》。由于这部书使用的人不多,多余的书徒占藏书空间,用处不大,所以在校内贴出告示向师生转让。我知道这部书为名著,但当时正值十分困难的时期,买这部书定价一百八十元的书,我一时拿不出钱来。东北师大图书馆采编部的工作人员看我有诚意,同意我拿几本暂时用不着的书给公家,来折顶一部分现金,才使我购得这部书。一百八十元的价钱现在看来不贵,但当时是我一个多月的生活费(我每月的博士助学金是106元)。到目前为止,这部书只有效地使用过一次,却令我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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