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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招收中国古代文学硕士研究生以来,每届学生的方法论课都由我来上。这门课没有一般意义上的教材,只是按照我编写的教学大纲,结合我自己的研究成果与前辈大师的经典论著,向同学们阐释治学之道。今天讲类书,讲到高兴的地方,向同学们说,我要就讲课内容写一篇博文。
类书是一种文史学者常用的工具书。它汇编各种文献资料,分门别类,编撰而成,以供人们的检索、引用之便。从内容来说,类书分为综合与专门两种,综合类书如人们常用的《初学记》、《艺文类聚》等,专门的如《册府元龟》、《广群芳谱》、《骈字类编》等。在讲课中,我从实用出发,只大略讲了类书的一般知识及检索方法,重点是讲述我自己对类书的认识过程与使用经验。
我在本科阶段开始注意到类书,大三时,购买并阅读了刘叶秋先生所著《类书简说》。《类书简说》是一本只有4万字的小册子,但专家所撰写,内容丰富。这本书是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出版的。历年来,我陆续购买了《初学记》、《艺文类聚》、《渊鉴类涵》、《广群芳谱》、《册府元龟》、《文苑英华》、《骈字类编》等多种类书,现在我手头保存的还有《佩文韵府》及敦煌遗书中的“古类书语对”等其他此类文献。
我对同学们说,虽然电子文献越来越普遍,使用也方便,但到目前为止,类书等传统工具书还是不可替代的。
我撰写论文中使用类书的第一个例子是《册府元龟》。《册府元龟》内容主要采撷自文史经典,所以一般被认为文献价值不够大,但也不尽然。陈奇遒先生《吕氏春秋校释》引《尚书大传》“三象重释而献白雉”,断定《周颂》中的“三象”为三头大象。我在撰写《论<周颂>三象》时,指出“三象重译”的“象”当为《周礼·大行人》之“象胥”即古代的翻译官,我在论文中写道,《册府元龟》所引,正作“以三象胥重译而献白雉”。我最终判定“三象”的“象”是“法象”之意,从而解决了《周颂》研究中一个长期没有解决的重要问题。
我所列举的第二个例子是古代舞赋的检索。我在写作《<巾舞歌辞>校释》一文时,使用《初学记》、《艺文类聚》等,检索到张衡《舞赋》等资料,从而比较成功地解说了《巾舞歌辞》中所记录的舞蹈动作,比先师杨公骥先生更完整地描述了《公莫舞》这个著名的古代舞剧的舞容。
第三个例子是敦煌遗书中的“古类书语对”的使用。我在撰写《“扶轮”考》一文时,使用了这件出土文献。将其与传世文献结合起来,解决了元杂剧《赵氏孤儿》中看似不通的“扶轮”一语的使用。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个辞语的考证,我发现《赵氏孤儿》本事的来源不能简单地断为出自《左传》或《史记》等史书,更直接的创作素材是采自历代小说话本与其他表演艺术。这一结论不止对《赵氏孤儿》,而且对于元杂剧乃至其他古代戏剧中“历史剧”的研究都有重要意义。《复旦学报》“中国文学演变与实证研究”栏目在发表该文时,前有“主持人的话”,说:“本专栏这次发表的姚小鸥教授之作,虽是一篇短文,但所考内容既有益于对古籍中一个重要问题的理解,考证本身又扎实可信,今后如有这类文章,本栏也十分欢迎。”
其实,我在撰写《成相杂辞考》一文时,也使用过类书中的资料。那篇文章曾带给我巨大的学术声誉,不过时间有限,讲课时我只提了一句,没有展开叙述。
我所藏类书虽是所谓大路货,但几乎都有一个值得记忆的故事。比如购买《册府元龟》,就有一个曲折的过程。当时正值我十分困难的时期,这部书定价一百八十元,现在看来不贵,但当时是我一个多月的生活费。虽然只是有效地使用过这一次,却令我永世难忘。
说明:这篇博文周五晚上开始写,历时三天,今天才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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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31 0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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