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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铸成先生曾是我国著名的报人。无党无派的他,因民国时期的办报而为新中国第一届政协委员(当时还没有人民代表大会,所以当时的政协与现在的政协性质不是完全相同的),其影响可知。《报海旧闻》收录他五十五篇回忆文章,大多与旧时代的报纸有关,间或写一点他自己的经历。在《踏进新闻界的大门》一文中,他就提到了自己被清华大学开除的事。文章中说:
我在师范学校并没有毕业,是提前一年借了高班同学的文凭报考大学的。在清华还只有半年就“东窗事发”。清华的教务长梅贻琦(月涵)先生很爱才,特地把我找到他家里,和颜悦色对我说:“因为你母校的校长一连来信举发,逼我们非把你开除不可。希望你不要灰心。我是南开出身的,这里,我已经写好了一封给张伯苓校长的介绍信,你去南开借读几个月,再回来插上二年级吧。”
相信大家读了上面一段话,已经大体知道事情的前因及梅先生对待学生的宽厚了(梅贻琦先生以后以清华大学的校长而为世人所知)。现在一个学生因为某种作弊行为被学校开除,校领导十有八九恐怕是避之不及,不会把学生主动请到家里来,更不用说动用自己的资源为学生想出路。徐铸成先生的文章说,”梅先生的这番好意,我终于辜负了“。因为负担不起南开半年约二百多元的学杂费(南开是私立学校),所以他在河北大学“混”了几个月,第二年考上北师大,并且从这里走向新闻界。
母校校长下此”毒手“(原文如此),一是因为他不听话,敢于顶撞,二是因为学校向他的家里索要二百元,作为师范四年学膳费的赔偿。家里交不出,所以回信拒绝。等到家里筹措到钱,送去的时候,他已向清华举发了,所以对徐先生的母亲说:”不要了,你回去吧“。这是遵循打了不罚的原则,也算是一种恪守旧道德的行为。
我写这件事,有自己的经历作背景。1963年,我在郑州四中上初中二年级,曾经在全校上课间操的时候,顶撞体育老师,因而被学校处分。开始学校要我退学或者转学,我不肯答应,学校就给了我一个”严重警告“的处分。这是仅次于开除的严重处分,完全是为了老师,也是校方的面子。我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我想跟这件事有相当大的关系。因为我是全校有名的学习尖子,文理各科成绩都好,怎么连个最差的高中也考不上呢?
说起来,那次顶撞体育老师,起始并不是我的错。事情经过是这样的。课间操的时候,我后边有几个同学打闹,值操老师申林杰前来处理。不知为什么,他过来没揪别人,而是把并未做任何“捣蛋”行为的我,象老鹰抓小鸡一样提溜出列。我自然不服气,他更为光火,连推带搡地把我往教导处拉,其间把我的鞋踩掉了,也不容我提。我就在全校同学面前大叫:”看老师无故把我揪出来,踩掉我的鞋也不让提!”在全校面前,这位老师的面子可太不好看了。我的同班好友师长生同学的父亲是我们学校的总务主任。后来他告诉我说,申老师把我揪出来,是认为我和他比个儿!这我才想起来。当时后排打闹的同学碰到了我的后脑勺,我一面回头看,一面用手摸着碰疼了的脑袋。申老师走过来,我根本没有看见,更谈不上和他比个儿。为什么他认为我和他比个儿呢?因为他的个子大约一米八几,在当时是很高的,现在当然常见(我当时个子不到一米五十,我的个子是初中毕业以后才长起来的。初中毕业我才一米五八,毕业后,半年长了近二十厘米,营养又跟不上,所以一生都是细高条。),所以对此敏感。
回忆起来,申老师事后可能知道我是冤枉的,所以有点后悔。他负责校乒乓球队,特地把我吸收进校队,可能与此有关。因为我的水平是可上可下,并非全校最拔尖的。但那个处分对我的打击影响终身。申老师的这个找补其实对我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只是他自己心里的一点安慰罢了。不过这也可见他良心未泯,不是一个坏人。文革中,我常到学校去,间或见到他,他客气地向我打招呼,我则比较冷淡。说实话,当时要报复,找几个弟兄收拾他一顿并不是什么事,但我不肯这样做。
【附记】不久前,一位高我一班的学兄告诉我,关于那次事件,快六十年了,他还历历在目。甚至记得当时是一个非常晴朗的天气。他说,他当时为有同学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老师感到震惊。从这位学兄的回忆,可见多年来我们的教育对受教育者来说是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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