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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5月14日下午1点45分,徐勇凌大校为石景山银河小学的学生带来了一场题为“拥抱新时代 放飞蓝天梦”的精彩报告。现场,徐勇凌大校讲述了自己如何通过努力实现儿时的放飞梦想,在追求梦想的过程中永不放弃的精神,并且分享了自己试飞生涯中的一些惊心动魄的经历。
“为喜欢的事业而执着追求的人是浪漫的,你身边如果有这样的人,一定会给你一种激励;如果你就是这个执着的人,那么事业中的艰辛与幸福只有你自己能够体会。”这是试飞英雄李中华对为什么执着于飞行这个问题的回答。
我觉得李中华说出了一个飞行员的心声。飞行员没有不爱蓝天、不爱飞机的。然而,飞行员对于蓝天执着一生的爱,起因却往往是一件不经意的小事。
1998 年的夏天,试飞团来了一位叫周维的试飞员,他第一次见到我就显得格外热情。尽管飞行员大都外向,愿意表露自己的情感,但一个陌生战友异乎寻常的热情还是令我觉得奇怪。他说:“我当飞行员就是因为你。”这话更让我摸不着头脑了。
他告诉我他的家乡在四川,中学时代喜欢订阅《航空知识》杂志。他在1995 年的一期杂志中读到了我的文章《我在米格-29 上飞尾旋》。他说:“文章中描写的飞行的浪漫与惊险完全把我迷住了,就此定下了当飞行员的决心。”听了他娓娓道来的故事我并没有露出一丝得意,我为自己和他曾有的相同经历而感慨不已。
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我爱上航空完全是因为我的大哥。我出生在一个军人家庭,有两个哥哥。父亲南下当兵,解放战争时期,他从山东一直打到杭州。母亲是南方人,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当的兵。我们兄弟三个虽然出生在军人之家,但各自的爱好却大不相同,大哥聪慧而文静,喜欢航空,我好动调皮,喜欢的却是绘画。1974 年,“文化大革命”时期停刊的《航空知识》杂志复刊。大哥因为爱好,《航空杂志》每期必买。他阅读完杂志后,我就把杂志上的飞机作为描摹的对象。记得杂志上一架四发螺旋桨客机的图片十分精美,我一遍遍地摹画,但是机翼透视的效果总是画不好,画出来的机翼拧着劲别提有多别扭了。当我终于画成一张飞机图画时,最开心的还是我的母亲。
一天,并不擅长绘画的大哥画了一张飞机设计草图,令我大吃一惊。大哥画的是喷气式战斗机,但飞机的外形那是我从未见过的,飞机的进气道不是在机头或是机身两侧,而是在机身的腹部。那时,国内还没有关于美国F-16 战机的消息,更不要说飞机图片了,大哥在那个时候就能设想出机腹进气的飞机布局,完全是一种灵感。渐渐的,我被大哥的爱好所感染,在绘画之余也偶尔读杂志上的文章。初中那年,我读到《航空知识》杂志上的一篇文章《我的第一次跳伞》,文章的作者是一名空军飞行员。他把跳伞地面训练的艰苦枯燥、第一次上天的忐忑心情、跳伞前的恐惧,以及从天而降的惊险描写得非常刺激。
1977 年,《航空知识》上的两篇文章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一篇讲的是试飞英雄王冠杨的事迹。他在驾驶歼-7 飞机试飞时遭遇发动机停车,为了挽救战鹰他毅然决定冒险迫降,在紧急迫降的过程中为避开村庄,王冠杨两次拉起飞机改变迫降轨迹,失去了最佳的迫降机会,最终因迫降位置不佳而身负重伤。另一篇报道的是美国新型攻击机A-10 的一起事故。在巴黎航展上A-10 在做低空筋斗时,因高度太低直接撞地。两起事故的起因和结果完全不同,但飞行所具有的那份挑战深深地吸引了我。就这样,大哥的爱好感染了我,使我也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航空迷。
1977 年,还有一件事情不能不提,随着“文化大革命”的结束,国家迎来了全面发展的新时期,高中应届毕业生参加全国统一高考的决定改变了许多人一生的命运。我也暗暗立下了将来报考北京航空学院的志愿。1978 年,我以全班倒数第七的名次考上了杭州第四中学。留给我的还有两年时间,为了考上综合全国排名前五的北京航空学院,我必须加倍努力。
就在我考上重点高中的那年,我的同学葛庆荣被招飞录取了,当上了万人瞩目的飞行员。在我眼中,他的那份幸运远比我考上重点中学荣耀得多。然而,当飞行员对我而言只是一个遥远的梦,因为我听说飞行员对身体要求很高,由于少年时期调皮闯祸落下的斑斑伤痕,我以为我此生注定与飞行无缘了。
说到招飞,作为一个飞行的“过来人”,我需要向飞行爱好者介绍一些我国招飞的相关知识。尽管中国空军的招飞模式已经从以往的特招改为全国高考的统招,但对身体的严格要求始终没有改变。其实,以我对飞行职业的了解,我认为对于身体的某些指标过于严格的卡关是没有必要的,有些年轻人各项指标都合格,但从外表看无论体质还是性格气质都不适合飞行;而有些人身体非常强壮,但一卡指标就不合格了,这种遗憾直到今天依然难以避免。我想,飞行是一项对身体和心智要求都很高的职业,对身体数据的严格把关是有其必要性的,尽管这种严格对于那些热爱飞行的人有时显得过于残忍,我就曾经两次被所谓的标准卡在了飞行的大门之外。初中时,我和葛庆荣一起参加体检,就因为身高差两厘米第一关就被淘汰了;高中时,我再次参加了体检,身上的伤疤并没有令我淘汰,我通过了所有指标,但最终因为名额限制惨遭出局,此时离高考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由于招飞体检需要散瞳,体检后的一个多星期里我成了远视眼,老师课堂的板书在我眼中一片模糊,好在高考前我恢复了视力,而我已经为我的理想做足了功课。高中两年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的成绩从倒数第七名,变为全班第七名。尽管我的成绩与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的录取分数还有差距,但比北航的录取及格分刚好高了两分。
2010 年10 月,我们北航的同学迎来了入学30 周年的大庆,离别多年的同学再次相聚。看着那些熟悉又有点儿陌生的面庞,30 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
在报志愿的时候,学校为了防止家长干预学生的志愿,填写志愿时把学生召集到学校,而把那些殷殷期盼的家长关在了校门外,这在今天是不可想象的。高考获得好成绩的我踌躇满志、心比天高,我在第一、第二两档志愿的十个空格中,填上了同一个名字——北京航空学院。
体检那天天空下着滂沱大雨,我打着伞骑车来到浙二医院a,体检结束狂喜的心情冲昏了头脑,我忘了拿伞冒着雨骑车冲回了家,在军队大院门口的邮件箱里,我看见了大红烫金的录取通知书,我知道那一定是我的,我用湿漉漉的手指从邮箱里小心地夹起通知书。这时我才看见一直在大院门口等着我的父亲,他用殷殷的目光看着我,问了一句至今令我难忘的话:“孩子,你的伞呢?”我举起手里的通知书说:“爸爸,通知书在这里呢!”
1980 年8 月的最后一天,全家人都到杭州火车站来送我,我将独自一人踏上北去的火车,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那时我最急切的想法是火车快点起动,我对等待着我的四年大学生活充满着渴望,我根本没有想到上苍冥冥之中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将从此踏上飞天的征程,而大学四年的学习只是我未来飞翔的铺垫。
30 年后的今天,我的那些大学同学大多离开了航空领域,有些在国外,有些在商界发展,我是少数依然在搞航空的人;30 年后的今天,那些曾经和我一起大学毕业参加飞行的人,都已经离开了飞行的岗位,我是那个唯一还在飞的人。我记得在飞行学院期间我并不是飞行学得最快的人,可我总是第一个放单飞的人,大队的刘副政委曾经当着全体学员说过这样一句话:将来如果你们中间只能有一个人在飞,那个人一定是徐勇凌。
我想,他会这样说,也许是因为从我眼中他看到了与众不同的执着。就像我在《飞行美学》中所写的那样:
这就是我童年的航空梦,而那时,飞翔之梦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等待着我。
本文摘编自徐勇凌著《鹤舞凌霄 中国试飞员笔记》一书,内容有删改,标题及文章部分内容为编者所加。
ISBN:978-7-03-055246-4
责任编辑:朱萍萍 吴春花
有人说试飞员是“刀尖上的舞者”,也有人说试飞员是“和平时期离死神最近的人”。毫无疑问,试飞员是勇敢者的职业。然而更重要的是,60多年来中国空军试飞部队累计完成了数万架国产飞机和数万台发动机的试飞任务,一代代试飞员接力拼搏,用青春和热血为我国的国防事业和航空事业书写了壮丽篇章。
《鹤舞凌霄 中国试飞员笔记》以散文体记录了他精彩的试飞生涯和人生思考。全书以亲历者的口吻揭秘了中国几代新型战斗机试飞的内幕,无论是壮志凌云的训练试飞,还是惊心动魄的意外事件,无不反映了试飞员这一铁血精英群体的独特风采,足以让每个读者真实感受“忠诚、无畏、精飞”的试飞精神,理解强国强军梦的深厚内涵。
(本文编辑:王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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