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读书人

           ---纪念我的老师---姚剑萍 

    他，1949年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接触的老师里，他简直就是我崇拜的偶像，绝不亚于现在的追星族。每周不和他有事没事谈一次，心里空落落的，会一直感觉缺点什么。

他是学数学的，毕业后分在上海铁路局调度室，那可是一个枢纽部门。上个世纪70年代，他被“整”到北京的一所大学当教师，后被“整”到哈尔滨的一所大学，后被“整”到这所大学的岱岭分校工作，后被下放到我的母校之一，现属于内蒙古的扎兰屯的一所学校工作。在这个地方，他成了我的英文教师。

他的英文水准我说不明白，但80年代中期他评高级职称时，英语成了他的专业，需要考日语，那年他在内蒙古自治区全区考试考了第一；他的中文造诣，据说很深，经常吸引着中文教师和他谈论文学什么的。记得某年“十一”国庆，他还有“看世界大同”的诗句。现在想想，他在展望世界团结和平美好。

这就是姚剑萍，我的老师，我心目中的一位读书人，一位教书人，读了一辈子书，而这些读书至少对我产生了决定性影响。

初次见到他，一米八几的高高的个子，就非常崇敬。一个南方人，形象那么高大，很是改变了我小时候形成的上海人的模糊感觉；架着一幅清爽的眼镜，后面是充满智慧的眼神，看不见一点歪邪、混沌、迷茫或是沧桑或是高明而蔑视的心灵，而是非常坚定，倒是带着一点澹定，带着一点愤世嫉俗。他深深地在精神深处征服了我，一位老师对一个学生精神上的征服。以后，他的一言一行就成了我的楷模、榜样。他让我坚定做一个读书人，一个纯粹的、坚定的、干干净净的读书人。干干净净是他的口头语。

他的身边经常围着一批“听讲者”。他清高，也诙谐，他的谈吐，我听着全是道理。现在，记不清他都说过什么了，但是，他的形象，他的样子，经常呈现在我的脑海；他的清晰明了的思路，说话方式想事方式一直在影响着我。

他的家非常简朴，有一张饭桌，也就是书桌。每次去他家，都能看到他端坐在那读书，有时在吃饭，吃饭后收拾干净拿出一本书看一眼在读的地方，然后，我听他讲一番道理，每次离开，都心潮澎湃。

我们同学多来自农村，带着一些农村习惯。记得一次上课时，他说，我从花坛走过，看见一条长长的抛物线从窗口飘出，滑落到了路中间，。。。。，近看是一口痰。。。，后面他说了什么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以前是不是随地吐痰，但从那后，我每每记着这句话。这样的和风细雨，还有不严厉但令人羞愧的故事很多很多。。。

后来，我留校做实验员时，受到另外一位备受尊敬的老师的鼓励，备考研究生，在整整一学期内，他每周用半天的时间教我英文，没有任何不愿意，没有任何报酬，每次都准时到达约定的地方。。。，我现在心里还热乎乎的。那很平凡吗？

他好像没什么文章，也没什么大作留给后人，但我尊敬他，一位多学的读书人，一位传播了很多书“上”道理的教书人。我求学离开之前，他在送我的一个日记本上写下了这样的话“君子忧道不忧贫，学者为己即为人”。

2007年秋天，他在上海去世了。在病重期间，我和他通了次电话，他去世时，没能去他老人家面前鞠上一躬，现在一直在内疚。。。

写此文以纪念。我的老师，愿您在天之灵安息，学生向您敬献鲜花。

   （周道玮，2008年4月于悉尼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