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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缺植物分类学家吗?——一篇论文引发的瞎想
2019年8月14日Plant Diversity 的“Plant Diversity and Conservation of the Belt & Road Countries“专辑(图1)在线发表了一篇题为“New contributions to the flora of Myanmar Ⅰ”的研究论文(Plant Diversity 41(2019):135-152,https://www.sciencedirect.com/journal/plant-diversity/vol/41/issue/3)。作者在这篇文章中,报道1个缅甸植物新纪录科,多香木科Polyosmaceae(图2),穗花杉属(Amentotaxus)等13个缅甸新记录属(图3)和5个新种:维多利亚开口箭(Tupistra natmataungensisY.H. Tan & H.B. Ding)(图4),缅甸胼胝兰(Biermannia burmanicaY.H. Tan & Bin Yang),大萼凤仙花(Impatiens megacalyxY.H. Tan & H.B. Ding),缅甸连药金牛(Amblyanthopsis burmanicaY.H. Tan & H.B. Ding)和另一个乔木新种克钦肖榄(Platea kachinensisY.H. Tan & H.B. Ding)。缅甸北部是全球生物多样性研究与保护热点之一,由于这一地区人迹罕至,战乱不断,标本采集记录少,植物多样性编目的研究非常薄弱。这些新分类群的发现和报道,丰富了和改变了人们对缅甸植物多样性的认识,对这一地区乃至全球植物多样性保护都十分有着重要的意义。
作者能将自己呕心沥血的经心之作投给我们,透着对期刊的尊重和信任。作为主编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征集到最好的稿件,经过审稿和编剧加工,将其发表自己的期刊。如果说编辑的工作是为他人做嫁衣的话,那么让美丽的新娘穿上最漂亮的嫁衣,则是一件极其喜悦的事情。
这篇文章的发表,让我想到了坊间经常议论的一件事情,即植物分类学人次断档,植物分类学人次缺失,植物分类学危机等等。确实,许多高校撤销了分类学专业,植物分类学专业毕业的学生一度成为稀缺资源,有些学校和单位需要植物分类的岗位,由于招不到合适植物分类学人才,只能退其次从生态学专业招收。那么我们的植物分类学人才是否缺乏呢?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让我们先回顾一些植物分类学发展的历程。
植物分类学和植物形态学是植物学最基础的学科,植物学研究大多从认识植物开始的。在上个世纪50年代,摸清我国植物学家底成了中国植物学的首要的任务。为了编撰《中国植物志》和一些重要的地方志,我们在科学院和高校汇聚了一支庞大的植物分类学研究的队伍。经过几代植物分类学家的努力,本世纪初,中国植物志和一些重要地方志的编研工作相继完成,国家对植物分类学人才的需求大大减少,加之老一辈植物分类学的退休、其他植物分支学科的兴起以及以SCI为核心的考评体系的影响,植物分类学的人才出现了断崖式的减少,植物分类学的人才严重的匮乏。今天50-60岁这一代的植物学工作者的老师们,基本上都是植物分类学专业出生的,他们自己大多数也是从植物分类学起步的。随着植物志编研工作的完成,这批植物学工作者中,大多数转向植物系统演化的研究(其实就是升级版的植物分类学,但是比较突出了分子生物学的作用),一部分转向植物分子生物学,一部分转向了生态学。坚守经典植物分类学研究的凤毛麟角,少之又少,昆明植物所的彭华、华南植物园的杨亲二和版纳植物园的朱华算是硕果仅存吧。国际上的情况和我们也非常相似,甚至比我们更糟。
然而,近年来一拨青年植物分类学工作者,迅速崭露头角,本文一开始提到的文章的通讯作者谭运洪就是其中之一。我对谭运洪的了解,始于我们在老挝进行的植物考察。他的植物分类学功底特别是对热带植物的熟悉程度让我惊叹。我好奇的问他为什么对热带植物这么熟悉,他告诉我,他来到版纳植物园工作以后,花了大量的时间在标本馆看标本。他对岗位不在园林部,当每当陶国达老师带着园林部的同事,在植物园认识植物的时候,他都会跟在后面偷师学艺。我到版纳植物园后,还兼了标本馆的馆长,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是一个分类学的可造之才,利用版纳园的政策,送他去植物分类学的圣地——英国皇家植物邱园标本馆(K)学习。在半年的时间里,他把大量的时间花在标本馆里。据他说邱园标本馆每周五,会组织一个“family sort”的活动,大家围绕一堆标本,就讨论如何进行分科,这活动对他的分类学水平的提升起了重要作用。我还听说在邱园标本馆组织的认识植物大比拼的活动中,他斩获头名。他的这篇标题极为平淡的“New contributions to the flora of Myanmar Ⅰ”的文章,如果没有对缅甸植物区系有一个深入的了解和扎实的分类学功底是做不出来的。
认识植物只是植物分类学最初级的阶段,开展植物分类学的研究,除了认识植物以外,还要有扎实的形态学知识,清楚植物类群演化的脉络,对植物分类学和植物系统学的理论框架有充分的了解,熟悉命名法规等一系列要求。而这些知识需要长期的积累方能具备,培养一个合格的植物分类学家的难度要远远大于培养一名分子生物学家的难度。孙航告诉过我,他的学生周卓就具备了这样本领。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命名法规上的问题专门找他讨论,发现他对法规非常熟悉。现在有一些年轻认对植物分类学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热爱,我遇到有些同学,已经进入了大学的热门专业,抗不住对植物分类学的热爱,最后不惜退休学重新参加高考。还有一些植物学专业的好手,是从其他专业转行过来的,我的学生黄健就属于这种情况。他大学本科学的是化学,研究生却报考了南京林业大学的汤庚国研究植物区系,博士又来到了我这里。他对植物分类学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执着,买了不少分类学的书,把植物分类学当作了爱好,他还把植物科的特征编成了通俗易懂的顺口溜。据说在印度尼西亚一所大学做了一个关于如何识别热带植物的报告后,对方希望他留下来任教。
作为整个植物学的基石,植物分类学永远会被需要,随着植物志编研工作的完成,经典植物分类学的项目重大项目会大大减少,客观上说对分类学人才的需求在减少。另一个方面,植物志的编研虽然完成,但是生物多样性编目和更新的工作却不会停止,生物多样性保护的研究也离不开植物分类学。植物分类学需要保持一支小而精的研究队伍。我欣喜地看到,一群年轻的植物学工作者,茁壮成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他们在,植物分类学有续有人何愁不兴。
图1. Plant Diversity一带一路植物多样性保护专辑
图2 缅甸新纪录科多香木科Polyosmaceae
图3. 缅甸新纪录属穗花杉属
图4. 新种 Tupistra natmataungensis Y.H. Tan & H.B. Ding sp. nov. (Asparagac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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