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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刺儿头苍耳又惹事儿了。
山野经验比较多的朋友对苍耳这个刺儿头并不陌生,户外活动穿过草丛时常常会被苍耳带刺的果实缠上身。而且因为苍耳的刺在末端会形成倒钩,黏在头发上很难一下子就取下来,所以也是在农村生活的孩子们嬉戏打闹时常用的一种乡土小玩具。唐朝的大诗人李白也曾经被苍耳欺负过。李白在寻访鲁城北一位姓范的居士时迷路误入苍耳丛中,心爱的翠云裘上沾满了苍耳子,“不惜翠云裘,遂为苍耳欺”,后来在喝酒的时候还要忙着去摘掉衣服上的苍耳。对于这段轶事所隐喻的闲情逸致,后人也是乐之不疲,宋朝的苏轼、陆游、刘克庄等著名诗人均写有“苍耳林深迷谪仙”及类似的句子。
苍耳在汉代成书的《神农本草经》中已有记载,名为枲(音稀)耳实。枲耳一名在《广雅》、《尔雅》中已经出现,但却与苓耳、卷耳联系在一起,所以后世将苍耳与卷耳弄混的情况时有发生。从分类来看,苍耳是菊科植物,而卷耳则是石竹科植物,形态差异很大,像李白这种生活经历丰富的博物大家显然是不会弄错的。在杜甫《驱竖子摘苍耳》一诗中,则出现了诗题为苍耳,而文章则说的是“卷耳况疗风,童儿且时摘”的情况。李白误入苍耳丛的那天,杜甫也是在场的,还写了一首诗可以作为印证,照理说印象深刻,是不会记错的,看来是那些没有切实草木经验的所谓专家误导了杜老夫子。小小苍耳,竟然给大唐诗圣带来了麻烦,从这一点上说也算得上是刺儿头一枚。
杜甫一生穷困潦倒,他让孩子摘苍耳可不是为了玩的,而是用来作为食物充饥的:“加点瓜薤间,依稀橘奴迹”,居然还吃出来橘子的味道。苏轼被贬到海南时也吃过不少苍耳,还写过好几篇诗文,其中尤以《菜羹赋》有趣:“其法不用醯酱,而有自然之味……”明朝的《救荒本草》中也有苍耳一条,“救饥,采嫩苗叶煠熟,换水浸去苦味,淘净,油盐调食。其子炒微黄,捣去皮,磨为面,作烧饼;蒸食亦可”。但是苍耳毕竟不是一道可口的佳蔬,而且有一定的毒性,这在《救荒本草》也有提及,只是不太确定:“性微寒,有小毒。又云无毒”。
苍耳在《神农本草经》中是一味中品草药,“主风头,寒痛,风湿”,后来人们发现苍耳对“通鼻窍”即治疗鼻炎也有很好的效果,不仅医书中记述甚多,渐渐民间也流转了不少偏方。但是人们却忽视了苍耳的毒性,其实在2015年中国药典已经将苍耳归为“有毒”药材,历代医学典籍中也有提及。文中开头说的最近这次苍耳闹事儿,指的也是2018年12月底发生的一件事:河南信阳的一位老奶奶误信苍耳煎水喝能治鼻炎,导致9岁孙儿多脏器功能障碍,结果昏迷了17天,一度生命垂危。经武汉儿童医院精心救治后依然中枢神经终身受损。虽说民间也有安全剂量不超过2两的记述,但是对于普通农百姓来讲,不胡乱自行用药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反过来看,现代医学看似很发达了,但是对一个貌似简单的鼻炎却依然是束手无策,身边不少人终生深受鼻炎之痛。所以对于苍耳这类对鼻炎有一定疗效的刺儿头中草药,应该加快降服的步伐,去伪存真,使之尽快服务于民。现代药理学研究表明,苍耳子具有抗肿瘤、抗病毒、抑菌、抗炎镇痛、抗氧化和降血糖等多种药理作用。仅以苍耳子抗病毒研究为例,已有初步的研究证实,苍耳子的乙酸乙酯(EtOAC)萃取物对单纯疱疹病毒I型(HSV-1)有一定抑制作用;再联系到古籍中苍耳对“风头,寒痛”的疗效,苍耳对神经系统病毒的潜在生物学活性也值得探讨。
“万里中原役,北风天正凉。黄沙漫道路,苍耳满衣裳。” 读完爱国诗人文天祥所感慨的天地苍茫,掩卷相叹,人类与自然之间的相生相克,也依然是征途漫漫,意犹未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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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9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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