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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晨玲

猴戏里的泰迪

从2300年前开始，弄猴为戏逐渐发展，以至明清时期颇具规模成为一大批农民养家糊口的行业。耍猴人身份历来低微，那江湖三百六十行中，在多数人心中“耍猴”属于“江湖腥局”。古时候说的好听些叫“卖艺”，说直白点就叫“讨饭”。这门古老的表演艺术在千年前就衍生出“猿骑”这样的玩法，即让猴子坐在小马驹、山羊——最经典的是小狗——背上。猴与狗可算是搭档了上千年，一直也以为猴与狗就这般纯洁而牢固的革命友谊。

未出道的猴子和没训练过的狗子模拟“猿骑”

三婶家里养了两只大公猴。作为村里少有的女耍猴人，她当即给我们露了两手——教猴子三儿骑自行车。大公猴三儿皮毛光滑，体格健壮，趁着天气好三叔刚给洗完澡。三儿一身皮毛在北方冬日罕有的阳光照射下分外好看，整只猴露出一种慵懒的气质，只是这慵懒的外表之下却是强悍的武力值。

几圈自行车骑下来，三儿浑身发热，不禁惬意地在大院里排了个便。家里人虽然爱惜猴子多于家养的狗，但是也不得不埋怨明明猴子比狗聪明，却不知道到特定的地方之外大小便。当时院里还聚集着好几个七大姑八大姨，三婶还未来得及象征性地嗔骂，小狗黑子已经将三儿的粪便给吞下去了。隔壁的春婶子笑道“这还真是一条龙服务”。三婶正低着头看三儿，从侧面看不清她的表情，稍后她笑了笑。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心思百转，大概三婶是不好意思了。想来三婶家刚出了点意外，家庭有些拮据，恐怕着小狗应该是没吃的，出了一点毛病。

进入新世纪之后，人的生活水平好了起来，动物也没有少享福。春婶子家的大白猫就被她婆婆喂得只吃鸡鸭鱼肉，米饭已经失去吸引力。许姑娘家的小猫崽子吃惯了香肠、猫粮，对干鱼片不屑一顾。李姑姑家的狗都知道夏天冰箱下面第二层的冰棍是它的专享。家里的中华田园犬虽然没有精致到吃狗粮，但是和人用的是一样的饭菜。所以，狗怎么会吃猴屎呢？一定是病坏了。

年关将近，驯猴的张师傅正在教猴子“跳舞”这个动作。看着小猴子在广场上接过递给她的白菜叶子认真地吃了起来，我漫无头绪地看向师傅。

“您说，狗怎么会吃猴子的屎啊？”

张师傅看着我，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这你都不知道？你没听过一句老古话？”

“什么？”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我摇摇头，一片迷茫。

“狗改不了吃屎啊！”张师傅手中的树枝往下一划，在到达地面前又止住了。

树枝定住的那一刻，脑中被屏蔽的区域瞬间解锁。少年记忆中的村庄，不常有狗儿跟着随地大小便的小屁孩背后？狗，在野外时，需要为了保持卫生、避免天敌、获取营养而食粪便。猴的食性与人相近，其粪便中也同样含有许多未被消化的营养成分。现在很少看到狗会吃粪便，不仅在于狗吃的条件好了，更在于人类对于各类粪便的监管更为严格——被划上了道德的符号——即便农村也如是。

田野是一种令人获益良多的学习方式，多少学人向往的“知行合一”的境界在田野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许多书本上的知识，撰写的人拥有自己的时空背景，读者又受限于个人的人生经验，因而往往读者只是生涩地了解一些某个群体在某个时空背景下的思想。因为脱离现实基础，这些知识我们读来固然有益处，但是多少我们会担心出现”死读书“的现象——这可是对于自身努力最大的讽刺。田野虽然融入到当地社区，但是并不是让人变成当地人，而是赋予你带着自身知识体系去和另一个社会环境碰撞的机会和技能。 当交流开始，我们往往会发现许多曾经不能理解，或曾经留意现在已经遗忘的许多事情。当看见不同， 我们会开始调动脑中的知识储备去理解和解释这些现象。一来二去，知识完成良性循环：既加强了对于知识的理解，又使得知识有了现实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