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高明 郭立月

为追求高经济效益，现代农业实行农畜分开，集约化的养殖业给食品安全和人类健康带来威胁。具有代表性的是利用牲畜和动物内脏制成的肉骨粉作为饲料喂牛，使动物内脏中的致病菌进入饲料并最终进入人体，从而导致疯牛病发生（Prusiner，1997）。

现代农业过于重视作物的产量和口感，在世代耕作中忽略了其营养性能，从而导致很多作物营养品质下降（Gruber，2016）。Davis 等（2004）研究发现，1950～1999 年，43 种水果和蔬菜在蛋白质、钙、磷、铁、维生素 B 和维生素 C 的含量上有明显下降。作物营养品质下降加剧了营养不良和隐性饥饿问题。根据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zation of the United Nations，FAO）在 2015 年的统计，全世界营养失调和营养不良的人数接近 8 000 万，并且在接下来 10 年没有下降的趋势。由微量元素缺乏导致的隐性饥饿威胁着世界上 20 多亿人口（Burchi et al.，2011），隐性饥饿能够引起大量慢性疾病和其他健康失调（Welch and Graham，2004），如常见的铁、碘和维生素 A 的缺乏。最易受隐性饥饿威胁的人群是儿童、老人和生育年龄的妇女（Diaz et al.，2003）。

现代农业是生物多样性的最大威胁（Kiers et al.，2008）。农业活动的集约化导致生境破碎、土地利用方式改变、农药和化肥使用量增加、机械化强度增加等，从而造成生物多样性的损失（Bulter et al.，2007）。以蜜蜂为例，蜜蜂作为全球生物多样性的一个关键组分，能为农作物提供重要的生态系统功能，但受生境破碎和农药等因素的影响，其数量在近年来严重下降（Potts et al.，2010），美国在 1947～2005 年失去了 59%的蜜蜂群落（vanEngelsdorp et al.，2008）。除非农业足迹能够向可持续性的方向延伸，否则农业系统和现存的自然生态系统将受到进一步破坏，世界上面临灭绝的物种比例将进一步增加（Chapin et al.，2000；Tilman et al.，2001）。

伴随着全球人口的持续增长及永无止境的消费对自然世界的破坏，地球上现存物种正遭遇前所未有的灭绝危机。据联合国在巴黎发布的《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全球评估报告》中显示，近 100 种物种可能在几十年内灭绝，而目前为保护地球资源所做的努力，可能会因人类发展方式尤其工业化农业扩展而失败（南博一和韩丽婷，2019）。

1.1.3 教训与经验

现代农业不可持续的一个案例来自朝鲜。朝鲜国土面积仅为 12 万多平方公里，在中国和苏联两大国支持下，朝鲜迅速提升了农业现代化装备水平，仅用了17 年（1953～1970）时间实现了农业机械化。1960 年，基本完成水稻灌溉；1970年，完成灌溉和农村通电项目；1975 年，野外作业如翻耕、插秧、磨粉全面实现机械化；增加化肥生产，到 1980 年，化肥的施用量已经增加到 1 000 千克/公顷（Kim et al.，1998）。据世界银行报道，1985～1988 年，朝鲜人均收入是 2 000 美元（World Bank，1993）。一般认为，1979 年的朝鲜已成为一个准现代化国家。

遗憾的是，1989 年苏联解体，石油停供，农机配件短缺，农业机械全面瘫痪，迫使朝鲜动员城里人重新回农村当农民，并且使用锄头、铁锨和镰刀种地。这种城市化的“逆转”异动显然有悖人的天性，因而遭遇诸多阻力。1998 年，FAO 和 WHO 联合报告指出，朝鲜 80%的农业机械和设备由于缺少燃料和配件而无法使用，由于找不到运输卡车，已收割的粮食被长期堆放在地里（FAO，1998）。一段时间，朝鲜城里人遭遇了饥饿痛苦，它残存的运输能力甚至不能喂饱它的城市居民。

当年遭受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影响的不仅有朝鲜，还有加勒比海北部岛国古巴。但令人意外的是，古巴的农业并没有像朝鲜那样彻底崩溃。相反，该国在经历了第一波打击之后及时调整政策，终于化险为夷，顺利实现了由现代化石油农业向绿色生态农业的转型，通过发展有机农业摆脱了粮食危机。1991～2007 年，古巴在不同地区及省市层面设立了 280 个虫害生物防治中心，用半工业或手工生产生物控制和预防虫害的材料，被认为是名副其实的基层控制害虫的革命（Clausen，2007）。

古巴生态农业的发展，得到了农民、多个机构、大学和研究中心的支持，成功地找到替代短缺燃料、肥料和农药的方法，如用畜力牵引替代使用燃料的拖拉机；轮作、多种作物间作等丰富作物种植的多样化；绿肥、堆肥、蚯蚓养殖、豆科作物种植、生物肥料如菌根、根瘤菌和生物质等快速增加土壤肥力；种子保护和生物防控替代化学农药（Clausen，2007）。1999 年，古巴的农业生产已经恢复，并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Funes et al.，2002）。

与朝鲜墨守现状不同，古巴人应对上述农业危机的思路很清晰，即果断放弃石油农业，广泛动员民众，迅速恢复传统生态农业。1990～2010 年，古巴在有机肥获取、土壤保持、作物与禽畜管理等方面取得一系列重要进展，实现了生态农业的顺利转型，从而扭转了粮食短缺的被动局面。以上两个截然相反的例子充分说明，严重依赖石油化工的现代农业是不可持续的，而建立在生态循环原理基础上的生态农业才具有抵抗各种风险的强大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