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廿西大体育故事之三·

汉江女浴

夏天，城固位于秦巴山地之间，长江支流汉江自西向东，缓缓流过。每至夏季，江水悠悠，清澈见底，成了天然游泳池。江面宽阔，水流不急不缓，平静无波，水底的泥沙软软的，踩着好舒服，水深不过二三尺，不会有被淹没之虞。学校的体育课，便自然地改到江中上游泳课。江边茂密的芦苇荡是同学们天然的更衣室。上游泳课的罗老师整天家泡在水里，一班接着一班地上游泳课[1]。有的同学顺着水漂向下游，悠然自得。游得疲倦了，可以上岸在柳荫下歇息片刻，这时，会有水果小贩挑着满筐的瓜果送上，价格亦不算贵，大家品尝着瓜果，欣赏着远山近水，不觉夕阳西下，大家却还不愿离去。

  1939年西北联大数学系同学在汉江上游泳课（1940级校友陆润林珍藏）

当然没课的老师同学们也会常常光顾，甚至把汉江当做澡盆子，一家男女洗个痛快。笔名“老太婆”的许兴凯教授即认为陕南最好玩的是汉江洗澡和汉江女浴。他按捺不住地说：

这陕南，可有好玩的呢？第一是汉江洗澡。

汉江洗澡可真是好哇！老太婆在北平中南海游泳池洗过澡，在日本海滨上也洗过澡，但是斗门有汉江洗得好。汉江是沙底，人坐在水面，松而且软，水在浅的地方只有二三尺深， 其面如镜，缓缓地流。水面波纹儿像鱼鳞似的，太阳一照，金光四射。水经沙滤，清的仿佛可以照见人。坐在河里，水从屁股两旁分溜而进，游行于两条大腿之间。打个周旋儿，回环缠绕，方由两脚的三角洲突围而出，奔流怒放，势甚汹涌。伏流穿行于脚趾之间，分为若干小股，直冲向上，犹如济南名胜的趵突泉。如若放屁的话，一个个小水泡从水底浮上来，那便是珍珠泉了。

最好是使用仰泳术。平平躺在水面，水从胸脘薄薄一层儿的流来流往。脖子上，水打转转。头一抬一抬的，犹如蜻蜓点水。两手用一丁点儿的小力，水的反作用便推送我前进！前进！自由而又不自由地顺水漂，如若永久不管，我想一定会漂我到万流朝宗的大海。洗一会儿，上岸，在沙地一躺，那份儿舒服就不必说了。全身十万八千毛眼儿泡得松而且软，三千六百骨头节儿酥！酥！酥的，仿佛是麻木了。

 让这位罗曼提克式的日本研究专家、当过县长、会写小说、会评弹说书的大教授这么一说，这汉江一泡，简直就是天下最美的事儿了！当然，还有这位“老太婆”教授更觉得浪漫的就是让城固人最初也不敢正视的“女浴”了。他写到：

抬头一看，有一位女同胞也在那边儿洗澡，她有个随从，在一旁侍奉着，无疑的那是她的丈夫，因为许多小孩子也在洗，自然是个家庭。

江边上远看女人，虽然不美，也是美女人。在江边上一站，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好看，完全做到亭亭玉立四个字，一身的曲线，湾湾儿的，一个湾儿，又是一个湾儿，都可以看出来。穿上衣服，那衣服的颜色被水光一照，特别鲜艳夺目，阴丹士林蓝汪汪儿，含着翠意，藕合色含着微红，那便是万绿丛中一点红了。女人洗澡完了，两手举起整理她的头发，两手向上弯成一个大三角形，被全身的垂直线平分为二等分。一下，一下，一下地用小梳子来梳，水晶帘子下看梳头也没有这么好看。

也不知这一家同事的女主人是谁？作了多才多艺的“老太婆”散文中的模特儿。不过，那时生活、工作重压下的教书匠们能有这么点“秀色可餐”，逞一回笔头之隐，也算是凤毛麟角了。他们哪里知道，这些当地从未有过之事，会成为一道风景，久久地影响到其社会风尚的最深处！

原载姚远《衔命东来：话说西北联大》（西安：西北大学出版社，2018：P473）

[1] 赵文艺.怀念城固[M]. 台北：西北大学校友会.国立西北大学卅周年纪念刊，1969:37-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