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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略的划分,现代社会中念过大学的人,大体都可以算做是知识分子。当然,也有没念过大学的人,成为公认的知识分子。比如没有上过大学的钱穆,17岁因家贫辍学,以后靠自学,35岁以后历任燕京、北京、清华、四川、齐鲁、西南联大等大学教授。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念过大学的人,可以被叫做知识分子,却不能被叫做思想家。这说明知识和思想之间是有很大差别的。科学网上有过讲知识和思想的博文,讨论两者的关系,过去读到过,但好像搜不到。我的印象中,林语堂对此的比喻最为简单精彩:一个学者是像一只吐出所吃的食物以饲小鸟的老鹰;一个思想家则像一条蚕,他所吐的不是桑叶而是丝。我把它归结为“知识如食,思想如丝”。这里的差别是,学者把前人弄明白的知识传给后人,是桥梁;思想家是把自己创造的东西献给人,是源泉。知识是已有的东西,无论用什么语言去教、去学。而思想是崭新的、脱胎换骨的、甚至是与传统知识格格不入的。一旦为社会接受,思想就会成为知识,被人们传递。
有种看法认为,大学里学生最需要去听的是人文课程,因为里面讨论的问题,大多没有固定答案,不能简单的用对错来判定;最不需要去听的课,是数理化,因为里面几乎所有的问题,都有固定答案,可以用简单的对错来判定。这当然是一种看法,但也有些道理。道理之一,就是在面对没有固定答案内容的课时,学生可能不得不去活动自己的脑子;而面对有固定答案的课时,学生也许只愿意张开嘴巴。
一般来说,中小学里老师是为了学生而存在。而大学里,老师和学生的存在,是为了学问和对社会、自然界的探究。但现在的大学,越来越具有中小学的性质。尤其是应试教育体制中,社会的教育体系倾全力去关注学生是否熟知“陈糠烂谷子”,是否能正确回答那些被一代一代人回答过无数遍的问题,让大学里老师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学生灌输知识,以确保学生对既有问题的回答是正确的。这种状况下,老师、学生大概都很难出什么思想。
要让小鸟长成鹰,需要喂食物,那是必须的。小鸟长大了,成了鹰,和爹妈一个样,甚至还不及。尤其是现在有各种污染,吃了太多添加剂的食物,小鸟长成了鹰也飞不起来、飞不高,还下软蛋。把桑叶转换成丝的现象,似乎已经不多见了。蚕吐丝后会把自己禁锢在茧子里,成为人们眼里无助且丑陋的蚕蛹,在黑牢一样的茧子里熬着孤寂,或者被人掏出来油炸了吃。在这个瞬息万变、只争朝夕的世界里,等待破茧而出化蝶而去的时间太漫长了。
除了我们在学术上的懒惰、庸俗、投机取巧和被摧残,我们也得承认,随着时间的延伸,即使严谨地做学问,要产生新思想也的确不容易。早年的学者,可以很自如地跨越不同的科学领域,这和当时科学的分化程度低有关。就像是一棵树,早年的人位于树干上,可以在相对容易的范围内,体会到经过树干的各路水分子,或者说是不同的知识。而越往上这棵树的分支越多,位于不同树梢上的你我,已经是隔行如隔山,要想体会各路水分子是什么,谈何容易。
有时我觉得知识和思想,似乎就是一个有限空间里的两种元素,思想元素可以被转换成知识元素,反之比较难。随着时间的消逝,知识在这个空间里越积越多,思想元素却越来越少。人们不停地重复发现着知识,好像找到了宝贝,仔细一看原来是八百年前就有的东西。悲催。要在这个空间中找到些思想元素,变得越来越难。我在《近代中国知识分子的不自在》说过,中国知识分子摆脱“不自在”的一个硬指标,是在全世界的教科书中贡献N%内容的时候。这个N是个什么数,没有人能说出来。在现有的知识体系下,给你三百年时间去折腾,到头来也许N不会大于两位数。试想今天全世界从小学到大学的数理化课本中,谁还能加点什么新鲜东西进去?也许唯一的希望,就是突破这个有限空间,或者至少扩大它。在那个新的空间中,人们能有更多的作为。比如可以用数学来精确描述生物学的任何现象。又比如,人们不仅认为简单就是美,还会认为复杂更加的漂亮。
周末了,这是放空自己的说话,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引一句陶渊明毫不相关的句子: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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