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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地了解钩虫历史《得道虫助》
寻正
当嘴歪到极致,就是喜剧,引得观众发笑,善心流露。当嘴歪一半,就是恶俗,一心讨人发笑,结果让人笑,却心中长刺,恶意流露。当嘴似歪不歪,只有脖子歪,就比杀手还历害了,扼杀生灵,让你善意恶意都不得发出。歪嘴与杀手至今仍在中国大地上游荡,我们追述它们的传奇。
图一、重度歪嘴是喜剧、中度歪嘴见恶俗、轻度歪嘴倒乾坤、杀手不及嘴唇毒
在文艺复兴时期,解剖学家与病理学家开始解剖尸体,导致了科学发现层出不穷,科学家开始意识到造物主所创造成的世界远比人们最狂野的想像更为复杂。在意大利米兰,一位名叫丟比尼(Angelo Dubini)的医生在1838年5月有幸见证这一神奇,他在一位死于肺梗塞的妇女肠道中发现了一种小虫。回到现实生活中,我们有多少人在生活或者工作中,发现不认识的小虫或者物事或者现象,就要激动而狂呼新发现新发明的?几乎没有。丢比尼因此也并未寻根究底——它可能是某种他不认识的小东西而已。
四年后,丢比尼在1842年11月又在一个死于水肿的老年妇人肠道中发现这个小东西,似乎命运之神仍然不放心丢比尼医生得到足够的提示,在次月5日,他解剖一位死于胸部脓肿的妇女肠道,小虫再次现于眼前,这次他还看到了雄虫。丢比尼终于明白他的未来工作之要义,在随后的解剖过程中,他特意搜寻此虫,在上百位尸体中,他发现20%的人感染有此虫。
丢比尼意识到他发现了一种新的寄生虫,他针对此虫进行了描述。丢比尼医生拉丁文学得不好,他本来是要命名为钩嘴,结果错选拉丁词变成了歪嘴(Agchylostoma),还拼写错了一个字母,歪嘴的正式学名叫十二指肠歪嘴(Agchylostoma Duodenale,后来国际命名委员会较正为Ancylostoma Duodenale)。在丢比尼发表相关发现后,医学界才晃然大悟,纷纷证实这玩意儿很常见。
图二、发现钩虫的意大利医生丢比尼(Angelo Dubini)
丢比尼的研究表明歪嘴常驻十二指肠与空肠上段,而被寄居的粘膜表现正常或者有些充血,伴有黑点红点,因此他无法确定歪嘴跟人体疾病之间是否有联系。1852年4月17日,在埃及的德国医生格利森吉尔(Wilhelm Griesinger)解剖一位严重贫血而死的战士,发现其小肠中充满鲜血,而粘膜上遍布歪嘴,因此,他认为当时的所谓“埃及黄”(Egyptian chlorosis)的贫血病的祸根就是歪嘴。十多年后,诸多法国医生在法国殖民地观察到类似现象,认为歪嘴引起了“热带黄”(Tropical Chlorosis)。但是,这些结论并没有为医学界广泛接受,因为歪嘴经常性地在尸体解剖中发现,病人大多并没有明显的贫血症状。
19世纪70年代,瑞士建设了一条通过圣哥达山口连接意大利与瑞士的铁路隧道(St. Gotthard Tunnel)。这条隧道长达15公里,在当时的卫生条件下,工人吃喝拉撒,一旦进入隧道深处,只能就地解决,这导致了歪嘴病的大爆发,许多工人发生了严重贫血,让欧洲医生开始改变态度。圣哥达隧道建成之后,工人转到欧洲各地,也四处扩散了歪嘴。后来在1899年,波多黎各发生龙卷风巨灾,美国送入军队救灾,军医阿西福德(Bailey Ashford)发现当地人大量贫血,开始怀疑是疟疾,后来证实为钩虫的大量感染,至此,医学界不再怀疑歪嘴具有的潜在杀伤力。后来美国洛克菲勒的卫生基金会(1909)为强调其运动的重要性,宣称钩虫感染总会导致疾病。
早在1868年就有人发现南美洲的钩虫跟非洲欧洲发现的歪嘴存在差异,1903年斯戴尔斯(Charles W Stiles)鉴定并命名美洲发现的钩虫为美洲杀手(Necator Americanus),显然,他此时已经为在波多黎各的发现所说服,认为钩虫对健康具有极大的危害,所以为之配上一个杀气十足的名字。斯戴尔斯在后来的洛克菲勒卫生基金会中有重要作用。美洲杀手在长相上跟歪嘴的区别是去掉了三尖两刃匕,换上了青龙堰月刀。
图三、十二指肠歪嘴(左)与美洲杀手(右)的嘴形区别(电镜照片)
钩虫的卵在环境中会发育成为幼虫,幼虫会蜕皮两次,变成有侵犯能力的L3幼虫,这是大半个世纪寄生虫学家所能得出来的结论。自从丢比尼在40年代发现它之后,科学家就开始寻找歪嘴侵犯人的奥秘,最早尝试钩虫宴的是意大利的格拉西(Grassi)。格拉西吞食了一堆钩虫卵,观察了45天都没有任何感染征象。他的同事干脆连粪便一起吞,免得错过粪便中某种激发卵发育的东西,也无果而终,这事说起来尴尬,于是乎不愿留下自己的名字。在动物实验中他们发现吞服的卵大多随后又被从粪便中排出了。
在1886年列克顿斯顿(O. Leichtenstern)率先让志愿者服食钩虫幼虫,造成了有效感染。然而,1897年,罗斯(Arthur Looss)用动物重复了他的实验,发现钩虫幼虫只感染尚未断奶的年幼动物,而在断奶后的动物则大多钩虫穿肠而过,并不在动物体内定居。罗斯早在丢比尼发现钩虫后就开始研究钩虫,但他在开罗资源有限,在1896年他总结文献时说当时对钩虫的生活史所知不多,然后受到了在相关方面做过工作的列克顿斯顿等人的猛烈抨击,说他无知者无畏,而他的总结对文献贡献不大。或许是受到唇枪舌剑的激励,罗斯开始花大精力研究钩虫生活史。
图四、为钩虫生活史做出巨大贡献的罗斯(Arthur
Looss)
(罗斯是著名寄生虫学家卢卡特的学生,历史上以注重细节著称)
由于大家都相信钩虫会经口传染,罗斯在实验中非常警谨,不让幼虫入嘴。然而,在他试图用粪类圆线虫感染自己时,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感染了钩虫,在粪便中发现了钩虫卵。他对自己如何感染了钩虫子的大惑不解,直到有一天,一滴带有钩虫幼虫的培养液溅到了他手上,然后他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烧灼感,随后局部皮肤发红。他怀疑是歪嘴幼虫所致,随后他有意地把钩虫幼虫放在皮肤上,发现活跃的都消失不见了。他的手第二天种成茄子状,不得不看医生。
图、钩虫经毛囊侵入皮肤留下的踪迹
科学加入了感情就会误事,罗斯先前跟寄生虫学界的前辈们的交锋让他的成果受到了质疑,他的经皮感染说法被学术界批得体无完肤,大家纷纷说他生活在疫区,便中发现虫卵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是经皮感染的结果。罗斯不得不闭嘴不言,但他进一步寻求证据,在试图让歪嘴穿尸体皮肤无果之后,他找到了开罗大学的外科教授Maddern,后者为他提供了一位欲切掉腿的男孩,他成功地让歪嘴幼虫消失在其废腿皮肤上之后,小男孩接受了手术,他得到理想的样本,经过一系列病理切片,他毫无疑问地证实了钩虫经皮感染的经典模式。幼虫从毛孔穿入毛囊,然后到达身体其它部位。看来科学家吵架也不是坏事,有助于产生更完善的证据。
在1901年发表了相关发现之后,罗斯又在一个志愿者身上实验,于71天后在其便中发现虫卵,进一步确证经皮感染。同年,在印度的本特勒(Charles Bentley)医官调查了当地发生的地痒、水痒、或者苦力痒,在发病皮肤所能接触到的病原中,他排除了其它种类,唯留下了钩虫,然后他又在新鲜发病患者的皮肤上发现了钩虫幼虫留下的皮鞘。随后他用数种怀疑病原实验,只发现钩虫幼虫能引起皮肤骚痒。致此,钩虫经皮肤感染的模式基本上确立。在1912年,德国东非殖民地的Peiper医生证明经皮感染模式是人类的主要感染模式,而经口感染只是偶然现象。钩虫可以通过胎盘传播,还能出现在母乳中,因此,在疫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钩虫幼虫的婴儿乃至于新生儿都可能被钩虫感染。
罗斯在证明钩虫经皮感染之后,再接再励,用狗实验,逐天杀死感染幼虫的狗,从而观察幼虫入体后的行进路线。他发现穿过毛囊的幼虫最先到达的是淋巴管,再到淋巴结,然后汇入血液,经心脏,到达肺,类似于蛔虫的肺迁移,幼虫穿过毛细血管进入肺泡,然后上升,经支气管,气管,到喉,再被吞吐入消化道定居。肺迁移对钩虫来说一样地成本巨大,只有少部分能过完雪山草地,最后到达圣地延安定居产卵。罗斯的这些结果发表于1904年,至此,科学家才算对钩虫——歪嘴与杀手的生活史有了大致全面的了解。
图、钩虫的生活史(源:Hotez et al 2004 NEJM)
钩虫在人体内一般只能活一两年,成熟后,一只雌虫每天可以产数千只卵,大量的虫卵随粪便排入环境中,等待下一次侵入人体的机会。歪嘴对寒冷的气候更为适应,而杀手更多地喜欢南方气温高的地方,不过,在中国大部分疫区,可能两种类型的钩虫都常见,有时一人甚至同时感染两种钩虫。相对而言,一如现实生活,歪嘴比杀手更有威力,更能产生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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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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